江杨篇八

杜克教授翻阅CT片子的手指突然停住，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病房里空气凝固，姚谣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德国老人突然抬头，脸上皱纹舒展开来，"如果严格按照我的方案，一年半完全可以康复到比赛水平！"

姚谣眼眶瞬间红了，德语脱口而出："真的不会有后遗症吗？"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

"年轻人恢复力强，加上专业康复..."杜克拍拍她肩膀，"我治疗过比这更严重的职业运动员。"

一旁的翻译还在为陈安安和贺老转述，姚谣已经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流利的德语如泉水般涌出。她询问每一个细节：康复训练的频率、营养配比、可能出现的并发症...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蹦出来，连杜克都惊讶地挑眉。

"你什么时候学了医？我记得你四年前还是个跳舞的姑娘"杜克诧异，他对这个漂亮的东方姑娘，印象还是蛮深的，被家人宠的娇气，但不骄纵，明明怕疼，却还碰的流汗也要安慰家人，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姑娘。

"前不久才开始学，毕竟我和他都容易受伤，总要了解这些。"姚谣抿嘴一笑，余光瞥见病床上的江杨——那个眼神她永远不会忘记，像是沙漠旅人看见绿洲，死灰中复燃的星火。

送别杜克时，老医生意味深长地说："心理因素占康复的50%，他很幸运有你。"姚谣转身抱住江杨，将脸埋在他颈窝，闻着消毒水掩盖下的熟悉气息，终于让忍了许久的泪水浸湿他的病号服。

"我要把你偷回家了。"出院那天，姚谣宣布道。她买下的复式公寓有足够空间安置护工和营养师，顶层阳光房正好改成康复训练室。

江杨想反对，却被她瞪回去："单人公寓连轮椅都转不开，你想磕着碰着耽误康复？"

搬家公司效率惊人，等江杨抵达时，他的台球杆、最爱看的书甚至惯用的枕头都已各就各位。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满客厅，姚谣正指挥工人安装专业复健器械，发丝被汗水黏在额前也顾不上拨开。

"姚谣..."江杨左手轻拽她衣角，声音发紧，"太麻烦你了。"

"麻烦？"她转身捏他脸颊，故意凶巴巴的，"再客气我就把你绑去民政局，让结婚证照片永远留下这副惨样！"

这句话成了他们之间的咒语，每当江杨自我怀疑时，姚谣就会搬出来威胁。效果奇佳——江杨总会立刻闭嘴，耳尖通红地任她摆布。

康复过程比想象中顺利。护工负责日常照料，姚谣严格遵循杜克制定的计划，每天记录江杨的肌力恢复数据，深夜与德国那边视频汇报。

有次她凌晨两点结束通话，发现江杨竟撑着没睡，在客厅等她。

"怎么不休息？"她皱眉。

江杨晃了晃左手握着的平板："在看姚滨发来的季度报表。"屏幕上是东新城惊人的盈利曲线，"你哥真是……深藏不露啊。"

确实如此。姚滨接手后，先是动用政商关系拿下市中心商业综合体的表演场地，又联系体育频道做了期专题报道。

姚滨有一点好，他不懂不会瞎弄，总会来询问他的意见，而且还主动搭上人情，动用自己的人脉。

当保守派刘经理质疑"台球是高雅运动不该商业化"时，姚大少爷直接请来几位世界冠军站台，办起"斯诺克大师公益课"，门票收入全数捐给青少年体育基金。

"这叫名利双收。"视频会议里，姚滨得意地转着钢笔，"下个月准备和电竞俱乐部联名..."

江杨看着屏幕那头的财务报表，盈利额比去年同期翻了近一倍。

他忽然意识到，这对兄妹是把东新城当作自家产业在经营——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烫。

时光如白驹过隙。

康复第十二个月，江杨第一次重新握住球杆；第十八个月，他在训练赛中打出单杆破百；第二十四个月，世界斯诺克巡回赛官网上，Jiang Yang的名字赫然出现在选手名单中。

"紧张吗？"中国公开赛首轮前夜，姚谣为江杨整理领结。他穿着她挑的深蓝西装，银边眼镜擦得锃亮，右手腕上戴着杜克教授特制的护具。

江杨摇头，左手抚上她脸颊："只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这场比赛，江杨止步八强。

但随后的半年里，他的排名如火箭般蹿升，最终锁定世锦赛种子席位。当解说员激动地喊出"江杨重返世界前二十！"时，姚谣在看台上哭花了妆。

世锦赛决赛日，北京体育馆座无虚席。决胜局，江杨一杆清台，最后一颗黑球入袋的瞬间，全场沸腾。

他举起奖杯，目光却穿过闪光灯海，锁定VIP席那个捂嘴落泪的身影。

颁奖仪式刚结束，江杨突然跳下领奖台。观众惊呼声中，他奔向姚谣所在的区域，奖杯在手中熠熠生辉。

保安试图阻拦，却见这位新进冠军单膝跪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个天鹅绒盒子。

"姚谣。"他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场馆瞬间安静，"两年前你说要绑我去民政局..."盒子打开，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现在，换我绑你了。"

姚谣又哭又笑地伸出左手，指尖还在发抖。江杨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推入她无名指，起身时一个踉跄——右膝还戴着康复护具。姚谣立刻扶住他，在全世界镜头前献上一个带着泪水的吻。

当晚庆功宴，姚滨喝得烂醉，搂着陈安安吹嘘自己慧眼识妹夫。

贺老笑眯眯地看小情侣十指相扣，想起病房里那个绝望的徒弟，不禁老泪纵横。

而江杨全程紧握姚谣的手，像握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知道吗？"回酒店的路上，江杨突然说，"那场车祸...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姚谣心头一紧："别胡说。"

"真的。"他停下脚步，捧起她的脸，"如果没有那次受伤，我永远不会知道..."夜风拂过他泛红的眼角，"被人深爱着的感觉，比拿冠军幸福一万倍。"

远处，世锦赛的巨幅海报在夜色中微微飘动，上面夺冠的江杨正高举球杆。而此刻真实的他，只是温柔地吻住未婚妻的额头，像对待此生最大的奖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