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昌宁公寓楼下停稳。这里地处闹市,人流如织,嘈杂喧嚣,正是大隐隐于市的绝佳选择。
傅漓拎着大大的服装袋,走进三栋一单元,熟门熟路地按下八楼的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是一条环形走廊。
她走到其中一户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是熙旺。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长裤,身上还带着淡淡的剃须膏的清冽香气。
见到傅漓,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侧身让她进来。
“爸爸在里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傅漓走进客厅,一眼就看到了躺在靠窗那张老式理发椅上的傅隆生。
傅隆生是个骨子里的老派人物,从不信任电动剃须刀,只偏爱剃须膏、獾毛刷和锋利的直剃刀所带来的仪式感和完美剃净度。
“漓漓来了?”傅隆生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慵懒。
“嗯,”傅漓将手中沉重的大纸袋放在一旁,笑容温顺,“我来给熙旺哥哥送做好的衣服,正好最后再试试,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她说着,很自然地走到旁边的洗手台,用热水浸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轻轻拧干。
然后走到傅隆生身边,动作轻柔地用温热的毛巾敷在他刚刚被熙旺刮拭过的下颌和两颊上,帮助舒张毛孔,镇定皮肤。
傅隆生舒适地叹了口气,闭着眼,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这场景……看着倒真像是女儿和女婿,在照顾我这个独居的孤寡老人。”
这话语里的暗示让空气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傅漓正敷着毛巾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熙旺看过来的目光里。他的眼神不再像平时那样沉稳克制,而是像烧红的炭,带着灼人的温度,毫不掩饰地落在她脸上。
傅漓心下微动,面上却只是轻笑一声,低下头,一边细致地帮傅隆生擦拭着下颌边缘的剃须膏残留,一边用一种半真半假的娇嗔语气回应:“那我这个女儿,怕是还比不过‘女婿’贴心呢。熙旺哥哥这手艺,我可学不来。”
傅隆生闻言,哈哈笑了两声,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背,意味不明。
傅漓拿开毛巾,傅隆生坐直身体,摸了摸光滑的下巴,满意地点点头。
他看向放在沙发上的服装袋,开口道:“熙旺,去和漓漓试试衣服吧,我也正好把把关,看看我们漓漓的手艺到底如何。”
若不是深知这三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和见不得光的勾当,眼前这幕父慈女孝、其乐融融的画面,几乎要以假乱真。
熙旺点头:“好。”
傅漓从袋子里取出第一套衣服——那是一套用料考究的黑色中山装。
她将衣服递给熙旺,熙旺接过,转身进了卧室更换。
片刻后,卧室门打开。熙旺穿着那套中山装走了出来。
剪裁完美得无懈可击,挺括的面料衬得他肩宽背直,沉稳内敛的气质被烘托得淋漓尽致。
传统的立领设计更给他增添了几分禁欲般的严肃感,与他平日低调的风格既契合又升华。
傅隆生眼中露出赞赏的神色:“不错,很精神。”
傅漓走上前,仔细地审视着。她伸出手,指尖拂过他的肩膀,感受着面料的平整度:“这里好像还有点余量……”接着,她转到熙旺面前,微微仰头,专注地为他系上颈间那枚传统的盘扣。
她的手指灵活而轻柔,不可避免地偶尔触碰到他颈部的皮肤。
熙旺垂眸,能清晰地看到她低垂的、轻轻颤动的睫毛,以及她发顶淡淡的香气。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呼吸微微屏住,身体站得笔直,像一尊紧绷的雕塑。
系好盘扣,傅漓又蹲下身,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摆和下装的线条,确保每一个细节都一丝不苟。
她的动作专业而自然,仿佛只是在对待一件完美的作品,但那种全方位的、近距离的审视和触碰,却带着一种无声的侵略性。
接着是第二套,黑色皮质机车夹克搭配同色系的裤子。
这套衣服将熙旺身上那种隐藏的、属于危险男人的野性气息彻底激发出来。
皮革的硬朗与他沉稳的气质形成一种迷人的反差。
傅漓帮他拉上夹克的拉链,手指划过冰冷的金属齿链,又替他翻好领口。
她的指尖偶尔划过他锁骨处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最后一套是改良版的战术工装,更注重日常穿着,但细节处无不彰显着实用性与力量感。
三套衣服试完,傅隆生给予了高度的肯定:“漓漓的眼光和手艺,确实不错。”
时间已近中午,傅隆生留饭:“都快中午了,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他说着,起身走向厨房。
傅漓下意识地想跟去帮忙:“爸爸,我来帮忙…”
话未说完,却被熙旺轻轻拦住了。
他的手臂挡在她身前,触之即离,声音低沉:“你去把试过的衣服整理一下吧。我去帮爸爸。”
他说完,看了傅漓一眼,随即转身跟着傅隆生走进了厨房。
傅漓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开始收拾沙发上散落的衣物。
午饭气氛看似融洽,实则暗流涌动。
傅隆生说起了熙蒙他们制定的计划,感慨了一句“他们倒是向着你”
傅漓长睫颤了下,然后自然的笑“因为我是爸爸的女儿啊”
父女的交锋在一瞬间结束,快的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熙旺沉默地吃饭,偶尔给傅隆生或傅漓夹菜,动作自然。
饭后,傅漓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
她走到门口,刚握住门把手想要拉开,门却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傅漓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向前踉跄,眼看就要撞上来人。
门外站着的,正是胡枫。
他显然也没料到门会突然从里面打开,眼见傅漓撞过来,反应极快地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
“唔……”傅漓的鼻子结结实实撞在了胡枫结实坚硬的胸膛上,顿时一阵酸麻,眼泪都快冒出来了。
“好疼……”她下意识地抱怨,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自然而然的娇嗔,手指下意识地揪住了他衬衫的前襟。
胡枫低头看着怀里揉着鼻子、眼圈微红、显得格外娇气的人儿,原本因为昨日之事而积压的怒意和憋闷,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和她的抱怨搅得散了几分。
他难得耐着性子,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纵容:
“莽莽撞撞的……磕哪儿了?我看看。”
他扶着她的肩膀,仔细看她微微发红的鼻尖,眉头蹙着,像是训斥,又像是关心。
这时,听到动静的熙旺也走了过来,正好看到胡枫扶着傅漓、两人姿态亲密地站在门口的一幕。
熙旺的脚步顿住,抱臂靠在门框上,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看不出情绪。
只有他隐藏在手臂之下、悄然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一丝内心的不平静。
胡枫察觉到熙旺的目光,抬起眼,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火药味,也没有明显的敌意,甚至还有一种多年并肩形成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但那瞬间的眼神碰撞,却分明带着一种极隐晦的审视、较量和某种心照不宣的复杂情绪。
他们都清楚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正因为清楚,反而更加难以言喻。
胡枫率先移开目光,重新看向傅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子,却没那么随意:“没事吧?”
傅漓摇摇头,放下手,鼻尖还红红的:“没事了。胡枫哥哥怎么来了?”
“来找干爹商量点事。”胡枫言简意赅,他侧身走进屋里,对闻声从客厅看过来的傅隆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走了两步,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对还站在门口的傅漓道:“你等我一会儿。等会儿完事了,我送你回去。”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傅漓站在门口,看了看屋内的傅隆生和胡枫,又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熙旺,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查的笑意,从善如流地点头:
“好啊。”
胡枫揉了揉她的头发,这才侧身走进客厅,经过熙旺身边时,两人交换了一个极其短暂、复杂难辨的眼神。
傅漓站在门口,看着客厅里即将开始的商讨,又瞥了一眼身旁气息冷硬的熙旺,嘴角弯起一个无人察觉的、极浅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