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温柔地笼罩着都市，公寓楼内却亮着温暖的光。
傅漓跟着熙蒙在屋子里慢慢转了一圈，发现他准备得出乎意料地周全。
从女士拖鞋到梳妆台上未拆封的护肤品，从衣帽间里合身的衣裙到冰箱里她喜欢的口味的酸奶，一切日常所需，甚至许多她未曾想到的细微之处，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不知道哥哥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漓漓逛一下夜市？”熙蒙看了眼窗外逐渐亮起的霓虹，微笑着向她伸出手。
他的理由很充分——她只喝了一碗粥，晚上一定会饿，而且他自己晚上也还没吃饭。
傅漓看着他伸出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粲然一笑，将手轻轻放在他掌心：“好啊。”
那笑容明亮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仿佛几个小时前那个被父亲抛弃、泪流满面的女孩只是幻觉。
但心底那根刺是否真的消失，只有她自己知道。
熙蒙的手指收紧，与她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拿出两顶黑色的鸭舌帽，细心地为她戴上一顶，压低帽檐，也给自己戴上。
这是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将她的面容隐于阴影之下，隔绝外界不必要的目光。
华灯初上，夜市早已人声鼎沸。各色小吃摊升腾起诱人的香气，吆喝声、谈笑声、食物在铁板上的滋滋声交织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交响乐。
熙蒙始终将她护在身侧，目光敏锐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丝情绪。每当她的视线在某个摊位前多停留几秒，熙蒙便会立刻停下脚步，买下那份小吃。
不多时，他右手便拎满了各式各样的纸袋和餐盒——淋着酱汁的章鱼烧、金黄酥脆的炸鲜奶、热气腾腾的关东煮、烤得焦香的鱿鱼须……
至于他的左手，始终牢牢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环在傅漓的腰间。
那力道温柔却坚定，既像是在防止她在人流中走散，又像是在无声地宣告一种所有权。
“手里的不想吃了就给我，”熙蒙侧过头，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还有这么多你没尝过呢。”
因为傅隆生将她作为“完美诱饵”来培养，严格控制着她的饮食和作息，这类街头小吃从前是绝对不被允许触碰的禁忌。
傅漓看着手里才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又看了看熙满手琳琅满目的美食，眼中闪过一抹小小的挣扎和惋惜。
她犹豫了一下，随即扬起脸，捧着手里的糖葫芦递到熙蒙唇边，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又狡黠的笑：“哥哥，帮帮忙吧？”
熙蒙看着她那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依赖的娇憨模样，眼神倏地暗沉了几分。
他顺从地低头咬下最顶端那颗裹着晶莹糖壳的山楂，目光却灼灼地锁定着她，那眼神仿佛他品尝的不是甜酸的山楂，而是她本人。
“很甜。”他意有所指地低语。
傅漓的耳朵瞬间红透，像要滴出血来。她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与他对视，心跳快得惊人。
熙蒙低笑一声，心情极佳地解决掉她剩下的食物，又自然地递给她下一份。
两人就这样默契地分享着食物，穿梭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仿佛一对最普通不过的情侣。
将近九点，两人才回到公寓。一身的油烟和食物混合的气味让傅漓微微蹙起了眉。
“好了，别皱眉，”熙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递过来一套柔软干净的浴衣，“去洗个澡就好了。”
傅漓接过浴衣，材质很舒服，但她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为难和羞涩。
熙蒙了然地笑了笑，极其自然地找了个借口：“我正好还有些代码要处理，就在客厅。有事随时叫我。”他懂得循序渐进的重要性，过于急迫只会吓到他小心翼翼才得来的珍宝。
傅漓果然松了口气，点点头，抱着浴衣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暂时冲散了心头的纷乱思绪。
浴室的置物架上，她的洗发水、沐浴露，簇新的，带着清新的花香，就放在熙蒙那些带着冷冽木质香调的用品旁边。
不同风格的瓶罐紧挨着，奇异地勾勒出一种亲密无间的假象，仿佛他们早已是生活在一起许久的恋人，或是夫妻。
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完全掩盖了外面的动静。
直到她洗完，系好宽大的浴衣，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时，才猛地发现客厅里多了一个人。
熙旺不知何时来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姿态看似放松，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气场。
他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落到刚出浴、带着一身水汽的她。
“大哥？”傅漓的动作瞬间顿住，抓着毛巾的手指微微收紧，有些不知所措。浴袍之下可是什么都没有，这个认知让她脸颊发烫。
“过来。”熙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平稳，他朝她招了招手。
傅漓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下意识地走了过去。
刚走近，熙旺便握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带得踉跄一步，跌坐在他身边的沙发上，随即被他揽入怀中。
他自然而然地拿过她手中的毛巾，接替了她擦头发的动作，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大哥，爸爸那边……”傅漓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犹豫了半晌，还是将心中的担忧问出了口。
傅隆生的积威犹在，她害怕父亲会发现端倪，那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熙旺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沉稳，“有我呢。干爹那边一切如常，他没有起疑。”
“谢谢大哥。”傅漓小声道谢，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漓漓干什么总和我们这么客气？”一个声音带着笑意从厨房方向传来。
熙蒙端着一盘切得精致的水果走出来，将果盘放在茶几上，然后极其自然地在傅漓面前半蹲下来，与她平视。
他拿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递到她的唇边，眼神专注而认真，话语直白得让她心惊：“漓漓要记得，是我们觊觎你，对你图谋不轨，不是你请求我们帮你。所以，永远不必说谢谢，更不必感到不安。”
熙旺停下了擦头发的动作，大手安抚地在她湿发上揉了揉，赞同了弟弟的话，声音温和却同样不容置疑：“熙蒙说得对。漓漓，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们提出来。在这段关系里，我们才是理亏、才是心怀愧疚的一方。你永远占据主导权。”
傅漓听着他们的话，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她咬了咬下唇，长睫微颤，仿佛有暖流冲破冰层，缓缓注入那颗被父亲伤得冰冷的心脏。她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好。”
当晚，熙旺留宿了下来。熙蒙主动将主卧让了出来，毕竟熙旺白天要时刻跟在干爹身边，只有晚上才能有多一点时间和漓漓相处。
主卧里，傅漓被熙旺揽入怀中，身体初时有些不可避免的僵硬。
男性的气息和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强烈的存在感。
她以为自己会紧张得彻夜难眠，然而，耳畔传来均匀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属于熙旺的干净气息，竟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
不过多久，她紧绷的神经便松弛下来，沉沉睡去。
即便是陷入梦境，那些令人不安的画面依旧纠缠着她——父亲傅隆生冰冷失望的眼神，无情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利箭：“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当初就不该把你从巴黎带回来！”“你就该在那里自生自灭！”
她在梦魇中微微颤抖，如同风中落叶。
但这一次，那令人绝望的冰冷并未持续太久。
一个低沉而温和的声音穿透了可怕的梦境，稳稳地落入她耳中，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别怕，漓漓，大哥在。”
“大哥不会抛弃漓漓的。”
“会一直陪着漓漓。”
那声音反复地、耐心地哄着她，同时，一只温暖的大手在她后背轻轻抚拍，动作轻柔却带着强大的安抚意味。
梦中那令人窒息的冰冷景象渐渐模糊、褪色。
傅漓无意识地向着热源深处蜷缩，原本微颤的身体渐渐安稳下来，呼吸重新变得平缓绵长。
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彻底放松下来，沉入安稳的睡眠，熙旺才停止了轻哄，指尖轻柔地拂开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克制的吻，然后才拥着她，一同睡去。
夜色深沉，窗外都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却不再冰冷。
公寓里一片宁静，只有交织的呼吸声，诉说着某种隐秘而崭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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