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大理寺明镜堂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玉琴手持公主府腰牌,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正在整理案卷的上官檎。
"上官少卿。"玉琴福了福身,"公主今日想来自在游玩,还望行个方便。"
上官檎放下手中的卷宗,嘴角微微上扬:"公主无聊了?"作为伴读,她可太知道公主幼时因为无聊偷溜出宫的经历了,当初的陛下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派了侍卫偷偷跟随保护。
所以,她也早已习惯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公主,转头对身旁的差役吩咐道:"传我的话,今日无论看见什么,都当没看见。"
其实不用特意嘱咐,因为安定公主来大理寺,多半只是在明镜堂附近转悠。
此刻,安定正从廊柱后出来,缓缓走近。
她今日穿的极为素雅,看起来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只是那通身的气度,还是掩不住与生俱来的贵气。
"公......公主?"陈拾正蹲在院中教小姑娘画画,一抬头看见来人,连忙起身就要行礼。
安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胳膊:"我是来玩的,你不用行礼,当做普通朋友对待就行。"她眨了眨眼,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陈拾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也行,就是要是有啥冒犯的地方,恁可不准算账。"他说话时浓重的乡音让安定忍俊不禁。
大概是前几日李饼刚上任大理寺少卿时带他去过公主府,当时安定并没有特意摆架子,反而好亲近得很。
所以即便陈拾最初因为得知她是公主而惶恐不安,后来也渐渐放开了。
在他看来,爱说爱笑爱开玩笑的安定公主,可比喜欢拍惊堂木还随意冤枉人的上官少卿好多了。
"不找你算账。"安定笑着保证,目光转向站在陈拾身后的姑娘,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她。
陈拾介绍道:"这是那个......员外郎的妹妹,饼爷让俺照顾这妮儿。"
"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俺在教她画画嘞,就是俺画的不好看。"陈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指着地上歪歪扭扭的线条。
安定看了看地上那团勉强能辨认出是个建筑的涂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教她吧。"
"那咋行,恁可是......恁可是金枝玉叶。"陈拾从大脑中搜罗出来一个崔倍用过的形容她的成语,说得磕磕绊绊。
"不是说了吗,现在不用把我当公主。"安定拍了拍他的肩,顺手接过他手中的树枝。
她蹲下身,在地上流畅地勾勒起来。安定的画技虽比不上专业画师,但也是跟着宫中的大师学过的。
不一会儿,一个栩栩如生的小姑娘头像就出现在地面上。
"恁画的还怪像的嘞!"陈拾惊叹道。
小姑娘指着地上的画像,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安定对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很有好感:"对啊,就是你。"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
"哥哥,画哥哥。"小姑娘突然攥住安定的胳膊,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陈拾有些慌,生怕这妮儿冒犯了她,却被安定用眼神制止了。
"那我们回屋,用纸画你和哥哥好不好?"安定声音轻柔,像哄小动物一般。
小姑娘重重点头,主动牵起了安定的手。
明镜堂内,案卷堆积如山。
安定走向崔倍的桌案,直接坐在他平日坐的位置上,开始翻找员外郎的画像。
她刚找到一半,崔倍、王七等人就走访回来了。
"参见公主!"王七等人一见安定,立刻躬身行礼。
崔倍则站在原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安定朝他招手:"免礼免礼,我今天是出来玩的,不用把我当公主对待。"
她拉着崔倍的手,"那个员外郎案卷在哪?我要看一眼他长什么样子,那小姑娘让我画她哥哥。"
崔倍点点头,没有在案卷堆里翻找,而是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一卷画像。
安定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发抖,耳根也泛起了红晕。
"谢啦。"安定冲他甜甜一笑,就坐在那里临摹起来。
她画画时很专注,眉头微蹙,崔倍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她。
临走前,安定还捏了下他的脸:"我走啦,你忙吧。"声音欢快,脚步轻快,像只翩跹的蝴蝶。
崔倍站在原地,摸着被捏过的脸颊,久久不能回神。
王七在一旁挤眉弄眼,却被孙豹一把拉走。
安定实在没想到,自己就帮小姑娘画个画,还能抓个贼......
事情是这样的。王七他们在走访过程中,审了一个员外郎自缢当夜被叫来补屋顶的工匠。
想起他们宿舍也有一块屋顶需要修补,就让他过来了。结果他们刚回来,工匠还没来,就又被李饼带走去办案。
来修屋顶的匠人一见屋里只有两个柔弱姑娘和一个傻小子,顿时起了歹念。
他悄悄从工具袋中摸出一把锋利的凿子,眼中凶光毕露。
安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将小姑娘护在身后。
陈拾虽然憨厚,但也不傻,抄起凳子挡在前面:"恁想干啥?"
匠人狞笑一声也不多话,举起凿子扑了过来。
安定再是柔弱,好歹也是跟着宫中武师傅学过的。
虽然力量不够,但技巧和灵敏度足够。
她身子一矮,灵巧地绕过匠人,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在他后脑勺上。
"砰"的一声,匠人应声倒地,正好此时李饼他们察觉不对,匆匆赶回。
"卿卿!"李饼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一把将安定搂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安抚,"没事了,没事了......"
安定很想说她没事,有事的是那个行凶的匠人。但感受着李饼剧烈的心跳,她还是乖乖靠在他怀里。
崔倍也担忧无措地看着她,手指不停地扣着小布包的带子。
安定从李饼怀中抬起头,摸了摸崔倍的脸:"放心啦,我没事。小时候母皇给我们安排过武师傅习武的,虽然我怕苦怕累,但好歹也是学过两招的。"
这是李饼第一次看见她和崔倍相处,心中泛起一阵酸涩,不由得抱紧了她。
安定在心里叹了口气,找的男人都是人中龙凤真是不好端水。她想起姐姐的那些男人,全是平民出身,靠姐姐发家,只能听话,不可能争风吃醋的,多省心。
不过要真是那样的情况,她怕是会觉得无趣得很。
小姑娘怯生生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
安定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她:"不怕不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她转头对李饼说,"把这犯人压下去好好审,个人恩怨的话,不至于连他妹妹都不放过"
"我明白。"李饼郑重承诺。
安定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好了,今天的'微服私访'到此结束。"她冲众人摆摆手,"我先走啦,你们好好办案。"
走出大理寺时,夕阳正好。
安定的身影在余晖中拉得很长,她回头看了眼明镜堂的匾额,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今日这场意外,恐怕不是结束,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