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定十八岁生辰那日,神都的天空格外晴朗。公主府内张灯结彩,处处可见喜庆的红色帷幔。
午时刚过,高官世家已陆续入席,觥筹交错间,尽是阿谀奉承之声。
"这生辰宴啊,还得是红色才喜庆。"安定坐于主位,纤细的手指转动着鎏金酒杯。她今日一袭正红色宫装,金线绣成的凤凰在裙摆上展翅欲飞,衬得肌肤如雪,明艳不可方物。
席间众人纷纷附和,却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公主的两任驸马都不在场,只有那个传闻中的男宠崔倍侍立一旁。难道两位驸马都已失宠?
"郎君,这宴席过于寡淡了,添点红色吧。"安定突然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话音未落,李饼一身玄色劲装,率领一队羽林军如潮水般涌入宴席。"奉旨缉拿永安阁逆党!"
刀光剑影间,鲜血染红了华美的地毯。那些方才还在阿谀奉承的面孔,此刻或是惊恐万状,或是狰狞反抗。
待一切平息,席间还能站立的朝臣已不足半数。
安定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倒下的朝臣,眼中闪过一丝悲凉。这些人大半都是永安阁的党羽,其中不乏她自幼熟识的长辈。
"母皇说得对,朝堂之乱,非猛药不可治。"她轻声叹息。
"吾儿,辛苦。"一道威严的女声从主位屏风后传来。
面如少女的女帝缓步走出,岁月似乎从未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母皇。"安定起身行礼,恭敬地让出主位。她注意到母皇今日未施脂粉,眼角已有了细纹——这是停止使用人血续命的征兆。
"邱庆之那边,也差不多了吧?"女帝落座,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
把一枝花当做入阁诚意的邱庆之,这两个月在永安阁内如鱼得水。
他与假意被俘的一枝花里应外合,早已摸清了阁内所有秘密。
换作旁人,绝无可能如此迅速地取得信任,但一枝花本就是异类——他享受这场游戏带来的刺激。
李饼指挥羽林军将擒获的朝臣一一押下。他的动作干净利落。
崔倍站在安定身侧,手中捧着名册,低声汇报着每个人的罪证。
与此同时,邱庆之正率领金吾卫直捣永安阁总部。
那个曾经在暗处掌控朝堂的神秘组织,被清剿得干干净净。
朝堂大洗牌后,女帝暗中培养的人才纷纷被安置在关键位置。
即便如此,官位空缺仍然惊人,只得提前开科取士。
崔倍作为曾经的太学第一,毫无悬念地摘得头名。
放榜那日,安定亲自为他戴上状元花,在众目睽睽之下捏了捏他的脸颊。
年轻的状元郎顿时红了耳根,却掩不住眼中的欢喜。
次月,朝野震惊——停止使用人血的女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她在朝堂上宣布立安定为皇太女时,已是一头华发。
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刀,让人不敢直视。
"母皇本想开创武周皇朝,可惜世人不认,朝堂动荡。"
册封大典后的夜晚,女帝将安定召至寝宫。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扣住女儿的肩膀,"你的几位皇兄懦弱无能,太平野心太大,怕是不能还政与李唐。唯有你,有能力有手段,又不愿麻烦缠身。"
烛光下,女帝衰老的面容显得格外严肃:"现在,母皇要让你发誓!发毒誓!"她声音嘶哑却不容抗拒,"待你皇兄的孩子长成,堪当大任之时,你必须让位!"
安定直视母皇的眼睛,郑重起誓。
她本就不恋权位,每日早起上朝、批阅奏折对她而言已是天大麻烦。
次年春,女帝退位,不知所踪。
皇太女继位,改元凤朔。
登基大典上,新帝一袭龙袍加身,站在太极殿的最高处俯瞰群臣。
李饼、邱庆之、崔倍三人分立两侧,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纤细却威严的身影。
凤朔十二年,一个名叫李隆基的十二岁少年被姑母安排进了朝堂。这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很快展现出非凡的政治才能。
四年后,承天元贞皇帝践行誓言,将帝位禅让于侄儿。
"陛下,您真要..."邱庆之单膝跪地,眉头紧锁。已过而立之年的将军依旧英挺如松,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
"叫我思月。"李思月,这个名字,有多久没用过了?
女帝——现在该称太上皇了——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我答应过母皇的。"
她为年轻的皇帝留下了最得力的辅臣:兵部尚书兼羽林大将军邱庆之,中书令崔倍,尚书仆射李饼。
三人皆是国之栋梁,足以辅佐新君坐稳江山。
当李隆基完全掌握朝政时,三位正值壮年的重臣同时上书辞官。
而那个曾被扔到刑狱里折磨人的一枝花,早在女帝退位时就已消失无踪。
坊间传闻四起:有人说太上皇带着三位重臣隐居山林;也有人说一枝花是不老不死的怪物,将女帝变成同类后双双离去。
但真相只有少数人知晓——神都郊外的一座山庄里,红发绿眸的男子正不耐烦地绕着凉亭转圈。
"你能不能安静会儿?"安定——现在该叫她李娘子了——放下手中的书卷,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个"老妖怪"。
"小公主,你答应今天陪我去打猎的!"一枝花委屈地撇嘴,活像只被抢了玩具的大猫。
夜幕降临时,山庄迎来了另一位主人。邱庆之风尘仆仆地从马上跳下,腰间还挂着那柄伴随他半生的佩刀。
"我辞官了。"他简单地说,将安定拥入怀中。
次日清晨,李饼和崔倍先后抵达。
四人围坐在庭院里,看着朝阳升起,恍如隔世。
后世史书记载,承天元贞皇帝在位十余年,海晏河清,退位后不知所踪。
与其关系密切的三位重臣也相继辞官隐退。
她一生未嫁,一生未育,却留下了一段传奇。
而在神都郊外的山庄里,李娘子正为今晚该让谁侍寝而头疼。
一枝花在树上喋喋不休,邱庆之在院中练刀,李饼在厨房研究新菜式,崔倍则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看书。
"早知道就不招惹这么多了。"她小声嘀咕,却让耳尖的四人同时看了过来。
李娘子吐了吐舌头,笑得像个十八岁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