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也把鸭舌帽压得很低,黑色卫衣的兜帽松松垮垮地罩在外面。他蜷缩在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像只慵懒的猫。
昨晚通宵研究太极阴阳,此刻眼皮重得抬不起来。
下课铃惊醒了他。教室里人声嘈杂,学生们收拾书本的动静此起彼伏。
王也揉了揉眼睛,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这本来就是个方便睡觉的偏僻位置,没人会特意叫醒一个陌生同学。
"睡得好吗?学长。"
清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王也揉着发麻的手臂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阳光透过玻璃窗,给坐在他前排转身看他的女孩镀了层金边。
她手肘支在他的课桌上,托腮的指尖泛着珍珠贝母般的光泽,卫衣宽大的领口露出一截瓷白的锁骨。
"在看什么?"王也嗓音还带着睡意。
"在看..."她的指尖轻轻点在他摊开的《周易》笔记上,"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两人沉默地对视,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最终是王也先败下阵来。他抬手遮住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掌心被睫毛扫得发痒。
"你该上课了,学妹。"他站起身,把笔记塞进背包,黑色牛仔裤包裹的长腿迈过台阶时,听见身后传来轻快的笑声。
……
三天后,王也在图书馆写提前毕业申请。
他咬着笔帽思考措辞,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熟悉的柑橘香气钻进鼻腔。王也笔尖一顿,墨水滴在申请表上晕开一团。
"好巧啊,学长。"风星湄贴着他耳边用气音说话,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她今天扎着高马尾,发尾扫在他肩头,痒痒的。
王也往后仰了仰,拉开距离,却看见她狡黠地眨眨眼,自顾自翻开一本《神话学概论》。
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了层毛茸茸的金边。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王也的申请表只多了三个字。
他的余光总是不受控制地往右边飘——她看书时会无意识咬下唇,思考时喜欢转笔,那支粉色荧光笔在她指尖转出漂亮的光弧。
"学长,我先走啦。"风星湄突然合上书。王也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她起身时"不小心"掉了学生证,脚步轻快地消失在书架间。
[风星湄]
XX学院
学号:20xxxxxx
照片上的女孩笑得明媚。
王也的拇指摩挲过塑封表面,忽然把写了一半的申请表揉成团,抛物线投进垃圾桶。
周一下午三点二十分,王也靠在教学楼走廊的窗边。
他今天换了件灰色连帽卫衣,鸭舌帽檐下的眼睛懒洋洋地眯着。
下课铃响,风星湄和室友说笑着走出教室。阳光穿过玻璃窗,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光。
他举起那张学生证晃了晃,嘴角勾起懒散的笑。
"呀!"室友促狭地轻轻推了风星湄一把,"又是来找你的。"
王也下意识上前一步,稳稳扶住踉跄的女孩。
她的腰肢纤细,隔着薄薄的针织衫能感受到肌肤的温度。
风星湄仰头看他,眼睛里盛满细碎的光。
"想吃什么?"王也松开手,把学生证塞进她背包侧袋,"食堂三楼的麻辣香锅不错。"
他没有解释怎么找到她的课表,她也没有问,甚至连邀请午饭的事都显得自然无比,丝毫不像只见过两面的人。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的部分像是一个拥抱。
……
五月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王也抱着一摞《量子力学》的参考书穿过校园花园,鸭舌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他困倦的眉眼。
忽然,一阵奇异的光晕吸引了他的注意。在花园最隐蔽的紫藤花架下,风星湄正抬起手,指尖萦绕着淡蓝色的炁。
一只晶莹剔透的灵蝶在她掌心缓缓成形,翅膀上的纹路如同古老的符文,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王也的脚步顿住了。书本从臂弯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风星湄转过头,灵蝶在她肩头轻轻振翅。
她的眼中没有惊慌,反而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天下会,风星湄。"她微微颔首,发丝随风轻扬,"请多指教。"
阳光穿过灵蝶透明的翅膀,在她脸上投下变幻的光斑。王也看着这一幕,忽然笑了。
"武当王也。"他抬手行了个道家礼,"请多指教。"
没有追问,没有解释。
灵蝶振翅飞起,在他们之间划出一道流光,又消散在午后的暖风里。
当晚,王也盘腿坐在宿舍床上,他闭目凝神,意识沉入内景深处。
混沌中浮现两条路:左边是他孤身在武当清修的身影,可心魔幻化的黑气已缠绕至脖颈;右边是风星湄在花树下回眸,身后却隐约立着两道模糊人影。
天光微亮时,王也从入定中醒来。
洗漱间的水龙头哗哗作响,冰凉的水流冲过他彻夜未眠的脸。
镜中的年轻人眼下泛青,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明。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洗手池里溅起细小涟漪。
"罢了罢了。"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忽然想起昨日那只蓝翅蝶灵——明知是劫,偏要扑火,可不就是飞蛾的本性?
毛巾擦过脸时,手机屏幕亮起。
风星湄发来消息:「学长,今天陪我去喂鸭子呀?」
王也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了个「好」字。
窗外,晨雾中的清华园渐渐苏醒,而他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
录音室的隔音门被推开时,王也正仰头接住风星湄喂来的草莓。
她跨坐在他腿上,真丝裙摆铺展如花,指尖还沾着鲜红的果汁。
"青哥~"风星湄转头看向门口,身子却未动分毫,"来得正好,尝尝草莓?"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王也看见对方眼底闪过刹那的锐利,又很快化作无奈的了然;而诸葛青则从那双懒散的眼眸里,读出了同病相怜的认命。
"武当,王也。"
"武侯派,诸葛青。"
风星湄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笑倒在他的肩头:"你们这样,好像武侠片里名门正派互报家门。"
……
初见张灵玉那日,清华园落了今冬第一场雪。
王也裹着羽绒服蹲在湖边,看风星湄给野鸭投喂面包屑。
她今天格外兴奋,碎雪落在她发间也不拂去。
"小师兄来了!"她突然指着远处。
王也抬头,看见个白衣胜雪的年轻道士踏雪而来。
那人眉间一点朱砂,行走时袍角不沾片雪,恍若画中仙。
"天师府,张灵玉。"对方执礼时袖间有淡淡檀香。
风星湄小跑过去,直接扑进对方怀里,把微凉的手塞进了他的衣领,搂着他的脖子往下压,毫不客气的在他的脖颈上吮吸了一口,留下一道暧昧的痕迹。
王也眯起眼——这丫头平日撩拨他与诸葛青时竟还是收敛着的。
当晚三人涮火锅时,王也突然明白了什么。
热气蒸腾中,张灵玉将辣锅里的肉片全夹到风星湄碗里,又细心替她擦去嘴角芝麻酱。那种无需言语的默契,是经年累月才能养成的亲近。
"阳五雷?"离席时王也突然问。
张灵玉脚步微顿,耳尖泛红:"...嗯。"
王也望着他挺直的背影轻笑。
难怪这丫头守着最后防线——原来是把最珍馐的佳酿,留给了最早埋坛的人。
……
冬至夜,王也在公寓里煮饺子。
风星湄裹着他的道袍窝在沙发里,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
门铃响起时,她赤脚跑去开门,带进来满室风雪与两个高大身影。
诸葛青发梢沾着雪粒,手里提着桂花酿;张灵玉捧着个食盒,说是天师府特供的素斋。
风星湄左拥右抱地挤回沙发,脚丫子直接塞进王也怀里取暖。
"你们武当冬至吃什么?"诸葛青斟酒时问。
"师父会熬一锅十全大补汤。"王也把她的脚踝捏在掌心,"说是能抵御三冬寒..."
话音未落,风星湄突然抽脚踹他:"我的饺子!"
厨房飘来焦糊味时,四个身影手忙脚乱地挤在狭小灶台前。
王也看着锅中黑乎乎的饺子,诸葛青抢救出的半瓶酒,还有被张灵玉护在身后偷笑的风星湄,忽然想起师父说过的话——
"人生三劫,情劫最苦。"
可若劫数如此,苦中作乐又何妨?
【番外二没办法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