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饭菜香。
花曼舞看着正在灶台边挽起袖子、认真清洗碗筷的李沉舟,目光落在他身上那件依旧披着的、被刀剑划得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衫上。
“失策了……”花曼舞小声嘀咕了一句。昨天光顾着采购药材和食材,完全忘了给这少年添置几件像样的衣服。
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这身“乞丐装”吧?
“李沉舟,”她出声唤道,“你身上这衣服没法穿了,”指了指他的“战损版”衣衫,“我再去一趟镇子上,给你买几身换洗的衣物。你和小白好好看家,别乱跑,知道吗?”她语气自然,带着点吩咐自家弟弟的口吻。
李沉舟洗刷的动作顿了顿,他明白花曼舞的顾虑。权力帮的眼线或许还在附近搜寻,他此刻露面确实风险极大。
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地应道:“好,有劳……姐姐了。”这声“姐姐”叫得依旧有些许不自然,却比之前顺口了许多。
“乖。”花曼舞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便出了门。
小镇依旧如同昨日般热闹,叫卖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花曼舞目标明确,正准备直奔记忆中的成衣铺,目光却被街边一间茶馆门口的喧闹景象吸引了过去。
只见几个鼻青脸肿、身上还沾着草屑泥土的汉子,正围坐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花曼舞定睛一看,乐了——这不就是昨晚被她用藤蔓当垃圾一样扔出树林的那伙人吗?这摔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尊容,辨识度实在太高。
这几人一边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一边又外强中干地高声咒骂着那片“邪门”的树林,声音大得几乎盖过了茶馆里的其他杂音。
“……你们是没看见!那树枝,跟活了一样,劈头盖脸就抽过来!”
“还有那藤蔓!悄无声息地就从地底钻出来,缠住脚脖子就把人往天上扔!”
“肯定是惊扰了山君老爷!那是山君老爷发怒了啊!”
他们说得绘声绘色,引得茶馆里的客人、跑堂的小二,甚至连柜台后拨弄算盘的账房先生,都伸长了脖子,像听评书一样听着这离奇的故事,脸上满是惊疑和好奇。
在这群听众之中,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头戴白色帷帽的小姑娘显得格外突出。
她似乎被这故事深深吸引,忍不住上前几步,清脆的声音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透过薄薄的面纱传来:“几位大哥,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吗?那片林子里……真的有山君?就像画本子里说的,能操控山林、神通广大的那种?”
那几个汉子正说到兴头上,见有人搭话,更是来了精神,七嘴八舌地肯定:
“千真万确!小姑娘,我们兄弟几个还能骗你不成?”
“那山君定是修炼有成,能驱使草木为兵!”
“要不是山君老爷手下留情,我们几个恐怕就交代在那儿了!”
这时,旁边一位须发皆白、背着药篓的老汉摇了摇头,忍不住插话道:“几位后生,话可不能乱说。老汉我在这片林子里采了大半辈子的药,从未见过什么山君。怕不是你们在林子里迷了路,自己摔着了,编出些神怪故事来唬人吧?”
这话如同捅了马蜂窝,那伙人本就不是善茬,在花曼舞那里吃了瘪,正憋着一肚子火,哪里容得下一个乡下老汉质疑?
为首那人当即脸色一沉,“唰”地一声抽出腰间的佩刀,寒光闪闪,恶狠狠地指向老汉,骂道:“老不死的!你说谁编故事?找死是不是!”
那戴帷帽的小姑娘见状,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劝阻,声音带着急切:“几位大哥,有话好说,何必动刀动枪?老伯也只是据实而言……”
然而,这群亡命之徒哪里会听一个小姑娘的劝解?他们似乎也看出这小姑娘衣着不凡,可能有些来历,不愿与她冲突,只是粗暴地伸手将她拨到一边,举刀便要向那吓得面如土色的老汉砍去!
事情就发生在眼前,花曼舞岂能坐视不管?她眼神一凛,甚至无需思考,身体已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只见她衣袖轻轻一拂,动作优雅飘逸,仿佛只是掸去灰尘一般,一道柔和却沛然的气劲已破空而去!
正是她亲爹花满楼的绝学——流云飞袖!
那汉子只觉得手腕一麻,一股无可抗拒的柔韧力量卷住了他手中的钢刀,下一刻,那刀便已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几米开外的地方。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这场不算战斗的战斗已经结束。
花曼舞缓缓走上前,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几个目瞪口呆的汉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几位欺负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小姑娘,不觉得害臊吗?”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青白交错,终究是欺软怕硬的本性占了上风。
为首那人悻悻地捡起地上的刀,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算你狠!我们走!”便带着手下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跑了。
至于他们是真怕了,还是打算日后暗中报复,那就不得而知了。
花曼舞也懒得理会,转身扶起那惊魂未定的老汉,温声道:“老伯,没事了,快回去吧,以后遇到这种人躲远些。”
老汉千恩万谢地走了。花曼舞正准备离开,那个戴帷帽的小姑娘却像只轻盈的蝴蝶般,快步来到了她面前,语气充满了兴奋与崇拜:
“这位姐姐!你刚才用的功夫好生厉害!也好生好看!”小姑娘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衣袖飘飘,宛若流云,一下子就卷走了那坏人的刀!我、我从未见过如此飘逸灵动的武功!姐姐,我能……我能拜你为师吗?”
花曼舞看着眼前这热情洋溢的小姑娘,有些哭笑不得。
她本身性子跳脱,最不耐烦循规蹈矩地教徒弟,况且她在这个时空只是过客,等李沉舟能在江湖立足,她便会离开,实在不宜留下太多牵绊。
她正想婉言拒绝,那小姑娘却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急切地伸出手,轻轻掀开了帷帽前的薄纱——
霎时间,一张明艳灵动、灿若玫瑰的娇靥映入花曼舞眼帘。
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大眼睛清澈明亮,顾盼间神采飞扬,宛如一颗刚刚打磨出来的璀璨宝石,散发着青春逼人的光彩。
花曼舞到嘴边的拒绝话语瞬间咽了回去,沉默了两秒,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咆哮:小姑娘长得这么好看!不会武功以后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这要是被哪个登徒子惦记上,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
保护美好事物的正义感瞬间爆棚!
“教!必须教!”花曼舞斩钉截铁地说道,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小姑娘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不过,”花曼舞话锋一转,“拜师就免了,我这个人散漫惯了,当不了严师。你也叫我姐姐就好。”她可不想担上“师父”那么沉重的名分。
“好!姐姐!”小姑娘从善如流,声音甜甜地又叫了一声,叫得花曼舞心花怒放,感觉心都要被这声“姐姐”融化了。
“乖~”花曼舞笑眯眯地应了,然后解释道,“不过姐姐现在有点急事。我家里还有一个受了伤的哥哥等着照顾,我得先去给他买几身衣服送回去,然后再来教你功夫,好不好?”
“没关系呀,姐姐!”赵师容立刻表示理解,并且主动提议,“我陪你去买衣服,然后陪你一起回去送!我也想认识一下那位受伤的哥哥呢!”
花曼舞有些犹豫:“你这样跟着我跑,你家人不会担心吗?”
赵师容自信地摆了摆小手,帷帽上的流苏随之晃动:“姐姐放心,在这个小镇上,还没人敢对我怎么样。”见花曼舞面露疑惑,她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赵师容,家就在镇上的赵府,是陪着祖父来这里颐养天年的。”
花曼舞恍然,虽然不清楚这赵府具体是做什么的,但听这口气,至少也是本地颇有势力的家族,是个“地头蛇”般的存在。
“但是,姐姐我不住在镇子里,我住在那边林子的深处。”花曼舞指了指镇外的方向。
“就是刚才那些人说的,有山君的那片林子吗?”赵师容好奇地问,语气里没有害怕,只有满满的好奇。
“是那里,”花曼舞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不过哪来的什么山君,都是他们自己吓自己,或者编出来哗众取宠的。就是普通的林子而已。”
“原来是这样啊,”赵师容信以为真,兴致勃勃地说,“那我更该跟姐姐去认认路了,以后就能自己去林子里找姐姐习武了!”
花曼舞连忙摇头:“那可不行!那里偏僻,你一个小姑娘家来回跑,我可不放心。”她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方案,“这样吧,一会儿我先去你家认认路,今天先教你一些基础的呼吸法门和步法。之后我每日辰时去赵府找你,如何?”
赵师容虽然有些遗憾不能立刻去见识一下姐姐的住处,但也觉得这个安排稳妥,便乖巧地点头答应:“那就麻烦姐姐了!”
“那就先走吧,陪我去成衣铺。”花曼舞微笑着,对她伸出了手。
“好!”赵师容欢快地将自己柔软的小手搭在了花曼舞的掌心。
花曼舞牵着这意外结识的、如玫瑰般明艳的小姑娘,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暖与信任,心情颇佳地向着镇上的成衣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