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P:艳鬼绯棠×顾剑门】
数日前,柴桑城外。
一道暗紫色的流光悄然划过天际,无声无息地落在一株最为高大的古树枝头,光影凝聚,化作一道窈窕身影。
绯棠斜倚着树干,足尖轻点枝桠,身姿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
她穿着一身渐变紫的罗裙,裙摆缀着细碎的暗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如同盛放的彼岸花。
她转了转手中那支精致却并无烟丝的装饰性烟袋,黛眉微蹙,红唇间溢出一声满含不悦的轻啧。
“真是无趣得紧。”她低声嘟囔,清越的嗓音带着一丝慵懒的媚意,“本姑娘逍遥自在,何曾稀罕那点微末功德?府君大人也真是的,竟派我这么个‘不务正业’的出来办差。”
抱怨归抱怨,泰山府君的法旨,她却是不能不听。
她举目四望,但见荒草萋萋,路径模糊,不由得更加气闷:“这传送阵也太不靠谱,竟是这般荒僻所在,连个问路的人都……” 话音未落,她那远超常人的感知便捕捉到了远处传来的急促马蹄声。
“哦?” 绯棠眉梢微挑,循声望去。
只见远处郊野小路的尽头,一抹深紫色的身影正策马飞驰而来。
那人骑术极好,胯下骏马四蹄翻腾,速度快得惊人,卷起一路烟尘。
几乎是眨眼间,便已从她栖身的大树下疾掠而过。
绯棠原本已微张檀口,准备出声唤住这荒郊野岭唯一的活人,问明路径。
然而对方速度太快,劲风扑面,留给她的,只有那弥漫在空气中、扑面而来的干燥尘土。
“呸!呸!呸!” 绯棠连啐了几口,虽为魂体,但这被无视并“喂”了一嘴灰的体验着实糟糕。
她有些恼火地将烟袋塞回纤细的腰间,转身盯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美眸中闪过一丝危险的流光。
“呵……” 她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无半分暖意,“好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本姑娘堂堂艳鬼,纵横阴阳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被人这般彻底地无视过去。”
很好,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原本只想问个路,打听一下最近的城池在何方,此刻她却瞬间改变了主意。
问路?不必了。就让这个冒失无礼的男人,付出点“代价”好了。
幽冥有幽冥的规矩,她这类特殊的存在,亦有其行事法则。
与人交易,满足心愿,收取报酬,天经地义。
绯棠红唇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就满足他一个愿望好了,而代价嘛……便是要他在完成任务前做她的仆从!
看那男子的衣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纹饰虽不繁复却自显华贵,想必出身富贵之家。这样的人,总该供养得起她这位挑剔的“艳鬼大人”吧?
心念既定,绯棠周身气息陡然一变。
她的身形开始变得虚幻、透明,最终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轻烟,悄然离了枝头,向着男子消失的方向飘然而去。
魂体状态下的速度,远非凡间骏马可比。看似悠哉游哉,实则快如疾风。
弹指间,她便已追上了那名紫衣男子,不紧不慢地缀在他身后数丈之处。
闲来无事,她甚至有暇品评起前方之人的形貌。
肩宽腰窄,脊背挺拔,纵马驰骋间自有一股凌厉矫健的气势,即便隔着衣袍,也能感受到那具身躯下蕴含的爆发力。
“啧,倒是一副好皮囊,好筋骨。”绯棠无声地笑了笑,眼中的兴趣愈发浓厚。
跟着他,很快便见到了巍峨的城墙,以及城门上方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柴桑城。
绯棠随着男子径直入了城。此刻她是纯粹的魂体,寻常凡人根本无从察觉她的存在。
一进城,她便敏锐地察觉到街道两旁的异样。
那些店铺里的掌柜、伙计,街边的行人小贩,虽未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但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或明或暗地追随着那策马而过的紫衣身影。
绯棠飘在半空,饶有兴致地观察着这一切。
“看来,这男人麻烦还真不少啊。”她喃喃自语,随即又傲然一笑,“不过,既然被本姑娘看中了,那就是本姑娘预定的‘所有物’了。旁人,休想染指。”
紫衣男子对周遭的目光恍若未觉。
他马速不减,一路穿街过巷,最终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勒马停下。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甚至来不及将马拴好,便大力推开沉重的府门,脚步急促,甚至运起了轻功,身形几个起落,便直冲向府邸深处的一间僻静房屋。
绯棠如影随形。
“砰!”
房门被大力推开,带起一阵微风。
屋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那并非寻常居室,而是一间庄严肃穆的祠堂。
最前方,最中央的位置,供奉着一方崭新的灵位,上面的字迹墨迹仿佛还未干透:
家主顾洛离之灵位
“兄长!”
紫衣男子——顾剑门,在看到那方灵位的瞬间,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他踉跄着向前扑出两步,最终“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冰冷的青砖地面上。
亲人逝去……绯棠悬浮在半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她活了太久,又在冥府见惯了生死别离,对此早已麻木。
只是最初因被无视而产生的那点不满,此刻却消散了不少。
毕竟,跟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人计较风尘之事,显得她太过小气。
不过,她倒是对顾剑门此刻的状态很感兴趣。
这个方才在马上凌厉如刀锋的男人,此刻却脆弱得像一张一触即碎的纸。
那双原本锐利的眼眸泛着赤红,强忍的悲恸与绝望在他脸上交织,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破碎感”。
绯棠毫无同情心地绕着跪地的顾剑门飘了一圈,欣赏着他这副模样。
魂体过处,带起细微的阴气,引得供桌上以及四周墙壁上长明灯的烛火,开始不安地摇曳,明灭不定。
“兄长……是你吗?是你的魂魄回来了吗?”顾剑门猛地抬起头,感受到那阵刺骨的阴风,看着无风自动、明暗闪烁的烛火,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顾洛离”的牌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期盼。
正从他身体里悠然穿过的绯棠闻言一愣。
魂魄?确实是魂魄。但……认错人了哦。
她唇角勾起一抹恶作剧般的笑意,素手轻轻一扬,一股无形的力量悄然扩散。
“哐当!”“啪!”
祠堂的门窗在这一刻同时猛地关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与此同时,屋内所有的烛火在一瞬间尽数熄灭,光线骤然暗淡,只剩下从窗纸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将祠堂映照得一片昏蒙。
“谁?!”顾剑门低喝一声,瞬间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之上,目光如电,警惕地扫视着突然变得诡异起来的祠堂。
但旋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带着一丝不确定,“是……兄长?”
然而,回应他的,并非他期盼的熟悉声音。
一阵空灵、诡魅,仿佛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女子轻笑,在昏暗的祠堂中回荡,那笑声缠绕在梁柱之间,捉摸不定。
“呵呵……公子,猜错了哦~”
这声音彻底打破了顾剑门的幻想。他脸色一沉,方才那一丝脆弱瞬间被凌厉所取代。
“装神弄鬼!”他冷斥一声,话音未落,身形已动!长剑骤然出鞘,化作一道冰冷的寒光,凭借对声音来源的判断,毫不犹豫地刺向他左侧的一处阴影角落。
这一剑,快、准、狠,彰显其不俗的武功修为。
剑锋穿透阴影,却毫无着力之感。
“公子,还真是狠心呢……”那诡魅的女声不再飘渺,变得真切而清晰,仿佛就在耳边低语。
声音的来源,赫然变成了供桌方向。
“对着小女子这般如花似玉的容颜,竟也下得去手,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吗?”
顾剑门霍然转身。
只见那原本只供奉着牌位的供桌之上,不知何时,竟慵懒地坐着一个女子。
女子双腿交叠,一只胳膊随意地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中,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支精致的烟袋。
她云鬓花颜,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流转间媚意横生,朱唇不点而赤,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惊心动魄、近乎妖异的美。
正是绯棠。
“妖女!”顾剑门眼中寒光更盛,手中长剑直指供桌,“从我兄长的供桌上滚下来!”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仿佛绯棠的举动亵渎了此地的神圣。
“别那么凶嘛……”绯棠的声音带着几分娇嗔,身影如同鬼魅般轻轻一晃,瞬间从供桌上消失。
顾剑门瞳孔一缩,持剑四顾。
下一刻,一股清幽冷冽,仿佛彼岸花混合着冥河雾气般的异香,悄然钻入他的鼻息。
同时,那个带着笑意的女声,几乎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呵气如兰:
“我啊……是专门来帮你实现愿望的。”
“呵。”顾剑门回以一声冰冷的嗤笑,毫不迟疑,反手又是一剑,剑锋直扫身后!
然而,长剑划过,却再次穿透了空气。
不,是穿透了绯棠虚幻的魂体,仿佛斩过一片虚无的轻烟。
绯棠依旧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不闪不避,任由剑身从她心口的位置穿过,毫发无伤。
顾剑门收剑回身,看着眼前这超出常理的一幕,饶是他心志坚韧,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惊愕。
随即,他反应过来——眼前这女子,恐怕真的……不是人!
“你不是想见一见你兄长的鬼魂吗?”绯棠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用烟袋那冰凉的玉质烟锅,轻轻点了点顾剑门紧实的胸口,动作带着几分挑逗,语气却充满了诱惑,“我可以帮你。”
顾剑门握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目光锐利如刀,试图从绯棠那笑靥如花的脸上找出破绽。
沉默了许久,祠堂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沙哑而低沉:
“你……有什么要求?”
这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尤其是来自这种“非人”存在的“好意”。
绯棠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她凑近了几分,几乎要贴到他的身上,红唇贴近他的耳廓,用一种缓慢而清晰的,带着无尽魅惑的语调,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要——你。”
顾剑门浑身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不属于活人的冰冷气息,以及那萦绕不散的幽异香气。
这句话的含义,太过暧昧,也太过危险。
空气仿佛凝滞了数个呼吸的时间。
“好。”顾剑门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字。
他猛地收剑还鞘,发出“锵”的一声脆响,目光如孤狼般死死锁定绯棠,“只要让我见到兄长的魂魄,确定你没有骗我,我顾剑门……甘愿卖身于你!”
他那眼神,哪里是“甘愿”,分明是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决绝,仿佛打定了主意,一旦确认兄长安好,或一旦发现这是个骗局,便要立刻与她拼个你死我活。
或者,他内心深处,依旧不相信这来历不明的“艳鬼”,只是想借此探明她的真实目的?
绯棠将他眼中翻腾的情绪看得分明,心中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
真是只不懂得掩饰的、张牙舞爪的疯狗呢。
不过,无所谓。
艳鬼大人此刻对他,正是兴趣最浓的时候。对于感兴趣的“玩具”,她向来不吝于给予多一点的耐心和……宽容。
驯服一只凶狠的猛兽,这过程本身,不就充满了无上的乐趣吗?
绯棠脸上的笑容愈发妖娆,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烟袋,声音柔媚入骨:
“那么,交易达成。顾公子,接下来……请多指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