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

舞会的喧嚣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空洞的回响和满室冰冷的空气。Violette独自站在书房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连绵的、虚假的灯火。他脸上那抹暗红色的爱心已经消失了，被他用浸湿的丝帕用力擦去，只留下皮肤被反复摩擦后泛起的、不自然的红痕，像一道淡淡的掌印。

他需要那场表演，需要Leicester那不容置疑的宣告来稳固人心。但他厌恶被标记，厌恶任何超出他掌控的接触。那支口红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让他心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书房的门没有敲响，就被粗暴地推开了。

Zane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他脱掉了那件沾着污渍的皮夹克，只穿着黑色的背心，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臂和上面新旧交错的伤疤。他身上带着浓重的烟酒气，还有一股未曾散尽的、属于暴力的亢奋。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墨色的眼睛像两团燃烧的炭火，死死地盯着窗前的Violette。

“玩够了？”Zane的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怒意，“让那个女人在你脸上画画？真他妈像个等着被标价的娃娃。”

Violette没有回头，依旧看着窗外。他的背影在昂贵的丝绒礼服下显得单薄而挺直。“注意你的措辞，Zane。”他的声音很冷，听不出情绪，“那是策略。”

“策略？”Zane大步走进来，皮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一把扯下领带，随手扔在地上，像是挣脱某种束缚。“我看是发情期到了才对。那个阴沉的女人，她看你的眼神就像……”

“够了。”Violette终于转过身，红色的瞳孔在灯光下如同淬火的宝石，冰冷而锐利。“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来评判。”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空气中弥漫开火药味。

Zane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盯着Violette脸上那片因擦拭而泛红的皮肤，那里曾经有一个刺眼的爱心。嫉妒和某种被忽视的愤怒像毒液一样在他血管里窜动。他忽然伸出手，不是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捏住了Violette的下巴，拇指用力碾过那片微红的皮肤，仿佛要彻底抹去另一个女人留下的痕迹。

“她碰你了？”Zane的声音压得很低，像野兽的咆哮前奏。

Violette没有躲闪，他甚至微微抬起了下巴，迎视着Zane燃烧的目光。一丝极淡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在他唇角勾起。“这让你很困扰吗，Zane？”

这句话像点燃了最后的引线。

Zane低吼一声，猛地俯身，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不是情人间温柔的触碰，而是一场侵略，一场惩罚，一场宣告所有权的撕咬。他的嘴唇带着烟草和酒精的苦涩，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Violette精致的唇瓣。牙齿磕碰，带来细微的疼痛和铁锈般的血腥味。

Violette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能感受到Zane手臂如铁钳般箍紧他的腰，能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狂暴而绝望的气息。有一刹那，他几乎要推开他，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或者召唤Leicester进来处理这条失控的疯狗。

但……他没有。

相反，在那令人窒息的掠夺中，在那充满了嫉妒、愤怒和卑微爱意的撕咬下，Violette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开始回应。

不是热烈的迎合，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回应。他的唇舌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开始了缓慢的、带着试探的反击。他没有加深这个吻，也没有试图温柔，只是用同样的力度，同样的方式，回敬着Zane的粗暴。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想要的？不过如此。

他的双手没有拥抱Zane，只是垂在身侧，指尖微微蜷缩。

这个回应让Zane的身体猛地一震。狂暴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随即变得更加混乱，更加……绝望。他像是在通过这种方式确认Violette的存在，确认自己在他心中哪怕一丝一毫的特殊性。他啃咬着那柔软的唇瓣，仿佛想将这个人拆吃入腹，与自己融为一体，这样就不会再有人窥伺，不会再有人能在他脸上留下印记。

许久，直到两人肺里的空气几乎耗尽，Zane才猛地松开了他。

两人急促地喘息着，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Violette的嘴唇红肿，甚至有一处细微的破口，渗出的血珠让他苍白的脸平添了几分妖异的色彩。他的眼神恢复了之前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看着眼前呼吸紊乱、眼神复杂的Zane。

“满意了？”Violette的声音有些微哑，他抬手，用指尖轻轻擦过自己破损的唇角，看着那抹鲜红，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Zane看着他，看着他红肿的唇，看着他指尖那抹血，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红色海洋。一股巨大的空虚和更深的挫败感攫住了他。他得到了这个吻，甚至得到了回应，但他感觉什么也没有抓住。Violette依旧在那里，像一座无法融化的冰山，而他只是徒劳地在其上留下了几道狼狈的划痕。

他后退了一步，像是被什么烫到。眼神中的疯狂逐渐褪去，只剩下熟悉的烦躁和自卑。

“你他妈就是个没有心的怪物，Vio。”Zane哑声说，转身，几乎是踉跄地冲出了书房，没有回头。

Violette独自站在原地，窗外的灯火在他红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他抬起手，看着指尖那点属于自己的血迹，然后伸出舌尖，轻轻舔去。

一丝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开。

他走到书桌旁，拿起那枚属于Evan的怀表，“咔哒”一声打开。表盘上，指针冷静地行走着。

没有心的怪物吗？

或许吧。

但至少，他知道如何让那条疯狗，在渴望与愤怒之间，继续为他所用。而代价，不过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吻，和一点点……他自己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