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第五个生锈的水管，红缎闻到了铁绣之外的味道，九岁的瘦小身体突然僵住，装废铜的麻袋从肩头滑落，砸在覆满油污的钢板上发出闷响。
"老李？"她对着废场棚的入口喊道，声音被呼啸的风声绞碎。在常这个时候，收破烂的老李头早拖着那条机械假腿，叮铃当啷地在煮粥了
钢架棚屋的阴影里有什么在发光，红缎蹲下来，看见染血的童话书残页黏在污水里，那是她上周给小满读过的《夜莺》。现在纸页上的玫瑰图案正在慢慢晕开，变成某种诡异的粉红色。
"别进去"。身脑中这样想着，身体却已经冲进了场棚。靴子踩过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溅起的血珠落在粗布麻衣上，转角处传来熟悉的叮铃声——老李的假腿关节还挂在铁丝网上，像某种残破的风铃。
总把合成蛋白饼塞给她的哑女姨姨，她躺在配电箱上，喉咙上子弹横穿而过。
她用来给红缎几个女孩子梳头的手被折成诡异角度。红缎想起了小满，哑女姨姨生下她时，大家围在她们身他，七嘴八活地讨论要叫什么名字。
老李说要起个贱名好养活，大家最后堵住了他想说"狗蛋"的嘴。
红缎和几个孩子叽叽喳喳讨论半天，最后废除了“大红红”的方案。
最后是惠娘——被官老爷抛弃的妾室，她说最近粮食找了好多，一定是这孩子带的运气，要叫她小满。
大家最后摸摸小满的脑袋，说她一定是个幸运的孩子——她现在和另外三个子孩子被光纤捆住手脚吊在排水管上，暗红的血还在一点点滴下来，脸上白得像纸，指节已经硬了，用废电路板拼的蝴蝶发卡留在手心里。
“明天，是你生日要晚点回丧大家说要给红姐姐礼物我！”
小满昨天害羞的活突然在耳边炸响。
红缎的胃抽搐起来，如果一定要用个词形容这种感觉，是恶心吗？
红缎扶着墙往前走了两步，便因为腿软跪坐下来，她看到上被挑断腿筋躺在地上等死的惠娘，她想起惠娘以前每次和她抢面包吃时，她都用"你的名字是我起的，我算你半个娘呢！"堵住她的嘴，红缎就只能放弃，不然她就又得听一遍她名字的故事了——她是五岁时来这的，名字早不记得。
惠娘喜欢她的红发，像绸缎一样，红缎的名字就被定下了。
“还整文绉绉的，不如春花好"
"真的不能叫大红红吗？"
"咦！都什么品味啊！不管，孩子是我发现的，就叫红缎！"
"惠娘姐姐，绸缎长啥样啊？"
"就…好看呗"
惠娘看到红缎后，灰败的目光重新振作起来，她爬向红缎，把怀里已经被压碎的饼干塞到红缎手里，曾经娇柔的声音现在像是故障的收音机，却固执地要把话说完："你要…记得我的名字…我叫祝慧，是聪慧的意思，不是…贤惠的意思。
“然后，快离开这。"她突然笑起来"你以前总抢我吃的的事…我不怪你了。"
红缎看着她的瞳孔痛涣散，然后是感受到她停摆的呼吸。
巷道深处传来金属碰撞声。红缎抓起碎玻璃片，看见三个81区的土兵正用武士刀一个个桶穿地上的尸体。
为首的军官用刀尖挑起一件裙子：“情报有误，这里没有异能者，全是垃圾”
有的。红缎听见自己说。碎玻璃片把军宫脑浆刺出来时，她惊讶自己声音的平静，"现在有了。
右手被碎玻璃划出的血珠飘起来，她看着那些血珠凝成血蛇，蛇影穿出的瞬间，红缎同时感受到了蛇牙没入颈动脉的触感，掌心的痛觉更接近快感。
当被打断戳出皮肤的断腿骨变成长矛把士兵刺成肉串后，她笑得咳出血沫。
土兵撩开血雾时，红缎自己割下的右臂攥着刀身刺穿了他的心脏。“于是夜莺将刺抵得更深”，童话中的语句浮现在脑海。
她站起身——腿骨已经重新回到身体，军靴踏地声由远及近，她看向声源，灰瞳里闪着金属冷光。
为首的是个女兵，胸前的徽章刻着一根树枝与栖息其上的鸟儿。
女兵试探着向前走："要哭吗？"对这世道的熟悉让她极快地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红缎看向四周，余下的几个士兵要么面带嫌恶地看向地上的81区士兵的尸体，要么心疼地看着小小的、缩成一团的幼年尸体。
"这个时候，该哭吗？"
她感到一阵慌乱，好麻烦，她不想做异类啊。于是她将手抠进伤口深处，硬逼着疼痛激活泪腺。
接着向她靠近的是与这片废废墟格格不入的珠翠相撞声与高根鞋踏地声。
黑发的女人眉眼含笑，微俯下身朝她伸出手："我的名字是千铢宴"红缎被她揽到那件昂贵的黑风衣里，"你想做个有家的怪物吗？"，女人凑到她耳侧悄声问她，同时托起被她抠得血肉模糊的右手。
"好 "红缎垂眸答话，千铢宴依旧没有起身，于是红缎看向她的眼睛，“母亲”。
女人对这一声“母亲”十分满意，牵起红缎的手带她从死人堆里走出来
"收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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