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华烬·轮回错》第一章:寒江初见
春雨如丝,沾湿了清河镇青石板路。顾云舟立在青云门院前,手中长剑随《清风十三式》划出银弧,衣摆被风掀起时,露出腰间半块残缺的羊脂玉佩——那是他自记事起便戴着的物件,碎玉边缘磨得温润,却始终缺了另一半。
“云舟师弟!”同门小师妹捧着药碗跑来,鬓角沾着雨珠,“师父说你总在卯时练剑,让我送些驱寒的姜茶。”
话音未落,街角传来马蹄声。三匹黑马踏水而来,为首之人身披月白锦袍,腰间玉坠随颠簸轻晃,在雨幕中泛着冷光。顾云舟指尖一颤,剑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那玉坠的纹路,竟与他玉佩残缺处严丝合缝。
“在下李慕然,途经贵镇,想借贵门暂避风雨。”来人下马抱拳,眉目温润如春日柳风,唯有眼底掠过的寒芒,被雨帘掩得极深。
青云门掌门顾承宇迎出门时,李慕然已坐在前厅饮茶。他有意无意扫过顾云舟腰间,唇角微扬:“公子腰间玉佩,倒是与在下这半块颇有渊源。”说着从袖中取出半块玉佩,羊脂白玉上刻着半枝霜华,与顾云舟那半块残玉拼合,竟成一朵完整的霜花。
顾云舟指尖发颤。这场景太过熟悉,仿佛百年前某个雪夜,有人握着他的手说:“待霜华开满冷月峰,我便带你去看东海日出。”可话音未落,那人便将毒酒灌入他口中,剑锋抵住他心口,眼尾朱砂痣在火光中妖冶如血。
“云舟?”李慕然突然伸手,指尖掠过他手腕,“公子脉象虚浮,可是旧疾未愈?”
温热的触感惊得顾云舟后退半步。他这才注意到,来人指尖有薄茧,是握剑多年的痕迹,可面上神情却温柔得能化了春雨。正要开口,后院突然传来惨叫,血腥味混着雨水涌入鼻腔。
“血煞教!”顾承宇瞳孔骤缩,腰间长剑出鞘时,厅外已涌进数十黑衣人,为首者掌心泛着诡异的红,正是血煞教“赤焰掌”的征兆。
混战中,顾云舟被掌风扫中肩头,剧痛中忽见李慕然身影如鬼魅般掠过,袖中寒刃划出七道剑光,正是冷月宫失传多年的“霜华七式”。他怔住了——冷月宫五年前便被血煞教联手剿灭,这招式怎会出现在一个江湖游侠手中?
“跟紧我!”李慕然突然扣住他手腕,寒刃抵住他腰眼,却在黑衣人逼近时将他护在身后。剑锋掠过喉间的刹那,顾云舟看清他眼底翻涌的偏执,像极了前世那人坠崖前的眼神——那时他刚服下“离魂散”,意识模糊中看见沈砚冰站在崖边,朱砂痣滴着血,轻声说:“阿舟,唯有你死,才能破这局。”
鲜血溅在李慕然衣襟上,他忽然低笑,指尖捏住顾云舟下巴,迫使他抬头:“怕什么?我在。”那语气与前世如出一辙,却让顾云舟脊梁发寒。更令他心惊的是,当李慕然转身时,他后颈处竟有一枚淡红胎记,形状恰似霜华花瓣——那是冷月宫宫主独有的印记。
青云门上下三十余口,最终只剩顾云舟与李慕然站在血泊中。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映着满地尸首,李慕然忽然伸手替他擦去脸上血迹,指腹摩挲着他耳垂:“阿舟,这次换我来寻你了。”
三个字如重锤砸在顾云舟心口。“阿舟”是只有前世沈砚冰才会唤的小名,可沈砚冰明明在他坠崖后死于血煞教围攻,连冷月宫都被付之一炬。他后退半步,撞在廊柱上,腰间玉佩突然发烫,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雪夜的冷月峰,染血的霜华剑,还有那句被风雪撕碎的“砚冰,为何……”
“别想了。”李慕然突然贴近,鼻尖几乎抵住他额头,呼吸间带着陈年梅香,“你只需记得,从今日起,你我天涯海角,寸步不离。”他指尖划过顾云舟唇畔,忽而低头,在他惊惶推拒时咬住下唇,血腥味混着梅香在舌尖炸开,“前世你坠崖时,我便发过誓,若有来生,定要将你锁在身边,哪怕剜去筋骨,挫骨扬灰。”
顾云舟浑身僵硬。眼前人温柔得可怕,可话语里的偏执让他战栗。他终于想起,前世沈砚冰每次替他描眉时,也是这样的语气,说着“阿舟这般好看,若被旁人瞧了去,便剜了他们的眼睛”,那时他只当是情人戏言,直到后来,那些多看他两眼的弟子,真的都瞎了。
“你……你究竟是谁?”他声音发颤,掌心按在剑柄上,却被李慕然更快地扣住手腕,按在廊柱上。月光下,来人眼尾朱砂痣妖冶如初,唇角笑意却冷得刺骨:“我是你的砚冰啊,阿舟。怎么,喝了孟婆汤,便忘了我们在寒潭共修‘霜华诀’的日子?忘了你我在祖师像前立誓同生共死的约定?”
记忆如潮水涌来。前世,他是冷月宫小弟子顾云舟,沈砚冰是宫主兼师兄,二人同修“霜华诀”,需以心头血为引,方能练成“霜华合璧”。可血煞教围攻冷月宫时,沈砚冰却亲手将“离魂散”灌入他口中,推他坠崖,自己则与血煞教同归于尽。临终前他才知道,“霜华诀”大成需献祭至亲之人,沈砚冰为破此劫,宁愿背负背叛之名,也要保他轮回转世。
“你骗我……”顾云舟眼眶发红,“前世你明明……”
“明明让你去死?”李慕然低笑,指尖划过他喉结,“阿舟,你可知‘离魂散’并非毒药,而是护住魂魄的秘药?你坠崖后,我以自身精魄为引,求祖师爷换你轮回。这五年,我在黄泉道上跪了三千日夜,才求来与你再续前缘的机会。”他忽然低头,咬住顾云舟颈侧,齿间带着惩罚般的力道,“可你倒好,转世后竟入了这小小的青云门,每日与凡人弟子谈诗论剑,甚至对那小师妹笑出梨涡——你可知,我在暗处看着时,多想剜了他们的舌头?”
顾云舟浑身发冷。他终于明白,为何血煞教会突然灭了青云门,为何李慕然会恰好在此时出现。原来从他转世的那一刻起,沈砚冰便在暗处盯着,盯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个笑容,直到今日,借血煞教之手,斩断他与今生的所有羁绊,让他只能依靠自己。
“砚冰……”他颤抖着唤出那个名字,换来的是更凶狠的吻。李慕然扣住他后颈,舌尖扫过他齿龈,仿佛要将五年的思念与怨恨都化作这一吻:“叫我李慕然?不,阿舟,你该叫我砚冰,叫我夫君。”他忽然松开手,退后半步,袖中寒光一闪,寒刃抵住自己心口,“你瞧,这一世我连冷月宫宫主之位都不要了,只做个能护你周全的李慕然。可你若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便在你面前剜心,让你看看这颗为你碎过两次的心,究竟是红是黑。”
顾云舟慌忙伸手按住他持刃的手。寒刃划破掌心,鲜血滴在二人拼合的玉佩上,霜华纹路竟发出微光。他忽然想起前世沈砚冰说过,霜华玉佩是冷月宫祖师与道侣的定情之物,需以双人精血温养,方能永世相牵。
“别闹了……”他不知该恨还是该怜,只能软下声音,“我……我记起来了,前世你……你是为了我……”
“知道就好。”李慕然骤然收刃,指尖舔过他掌心血迹,唇角笑意又变回温柔,“以后别再想着逃,别再对旁人笑。这江湖太大,人心太恶,只有我能护你。”他忽然搂住顾云舟腰肢,足尖点地,带着他掠上青瓦,“明日起,我们便去寻血煞教余孽。待报了前世之仇,我带你回冷月峰,那里的霜华,该开了。”
夜风掠过檐角铜铃,顾云舟望着他下颌绷紧的线条,忽然想起前世坠崖时,沈砚冰眼中倒映的不是血煞教的刀光,而是他自己的脸。原来从那时起,这人的偏执便已深入骨髓,所谓轮回,不过是给了他第二次将他困在身边的机会。
霜华玉佩在怀中发烫,顾云舟忽然明白,这一世的纠缠,才刚刚开始。而他,早已在沈砚冰布下的局中,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