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娃.097

齐思钧仔仔细细，将襁褓中的壹壹从头到脚又检查了一遍，确认奶瓶、尿布、小毯子无一疏漏，这才背起自己的双肩包，深吸一口气，带着满腹心事，步履沉重地赶去教学楼。

那间阶梯教室，今日的阳光似乎格外刺眼，讲台上教授的专业必修课内容，此刻听来，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干涩如同嚼蜡。

黄子弘凡与石凯，这两个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年轻人，胸腔里那股因连日照料壹壹而积压的焦躁与疲惫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们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决定，冲向学校那片熟悉的露天篮球场。

篮球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响，每一次跳跃都带着骨骼的轻微呻吟，汗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从额角滚落，砸在塑胶场地上，瞬间蒸发，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咸涩的汗味与橡胶的焦灼气息。

他们试图用这种最原始、最剧烈的身体对抗，来驱散心头那片挥之不去的阴霾。

曹恩齐则寻了个角落，安静地坐在那扇唯一能够透进些许天光的旧窗棂边。

他怀里紧拥着那把跟随他多年的旧吉他，琴身的光滑木质早已被岁月打磨出温润的包浆，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修长指节在磨得有些发白的琴弦上轻柔拨弄。

一串串音符，如同被露水洗涤过的山涧清泉，叮咚流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够抚平褶皱的温柔力量，在略显拥挤局促的宿舍空间里缓缓弥散。

他虔诚地希望，这乐声能化作一双无形的手，拂过婴儿床中壹壹浅浅的呼吸，为她编织一个又一个甜美安稳的梦境。

蒲熠星端坐于他那台性能强悍的电脑前，金属机箱内部件运转，发出细微而持续的低鸣。

显示器屏幕幽幽放光，此刻映出的，不再是那些令人头脑发胀的复杂算法逻辑，也非瞬息万变的游戏战局。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经过他反复筛选、局部放大到极致的高清壹壹照片。

他整个人几乎要贴到屏幕上，神情专注得近乎凝固，仔细审视着照片中那个小小婴孩的每一处细微特征。

从她头顶那旋涡状细密柔软的胎发，到她蝶翼般轻颤的睫毛弯曲弧度，再到她粉嫩小巧、线条柔和的耳垂轮廓……

他的指尖，在特制键盘上，一下，一下，富有特定韵律地轻点，仿佛正对这初临人世的小生命，进行着某种基于庞大未知数据库的、严苛到近乎偏执的生物信息比对与深度剖析。

而他所有注意力的最终焦点，依旧是那个安安稳稳、服服帖帖挂在壹壹白皙粉嫩颈项间的、造型古朴奇特的暗色金属挂坠。

那个小小的挂坠，在经历了医院内各种精密仪器的轮番检测、消毒药水无情的浸泡以及医护人员不计其数次的擦拭清洁之后，依旧毫发无损。

甚至，连一丝最微小的刮痕也未曾留下。

其表面那层原本就晦暗深沉的金属光泽，此刻，反倒更添了几分幽邃难明、仿佛能吸噬一切光线的诡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