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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老陈记面馆”的玻璃门时，挂在门上的铜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面馆里暖气开得很足，混杂着骨汤香气和醋的味道。
桑野选了最角落的位置，黑色帽子依然罩着脑袋，只露出几缕发丝。
桑野牛肉面，不要香菜。
她对过来点单的服务生熟练的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面馆里人不多。
一对学生情侣在角落窃窃私语，三个穿着校服的女高中生挤在一张桌子上分食一碗麻辣烫，还有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独自喝着啤酒。
桑野把速达物流的工作证塞回衣领，从筷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轻轻掰开。
面刚上来，门就又被推开了。
只见一个满脸通红的中年男人踉跄着走进来，浑身散发着劣质白酒的味道。
他穿着皱巴巴的工装裤，左脸颊上有一道疤，一进门就踹翻了门口的伞架。
王老三老、老板娘！
男人大着舌头喊道。
王老三给老子上酒！
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瘦小女人，从厨房探出头来，一看到又是这个酒鬼，脸色瞬间变了变：
陈老板娘王老三，你又喝多了，你可别在我店……
王老三放屁！
王老三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震得调料罐叮当作响。
王老三老子有钱！赶紧给上两盘好菜！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纸币甩在桌上。
听着那边的噪音，桑野从始至终都在低头吃面，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她用筷子挑起两根面条，缓慢地送入口中，咀嚼时脸颊微微鼓起，像个专注进食的小动物。
王老三喂！小妹妹！
王老三突然转向那三个女高中生，浑浊的眼珠在她们身上来回扫视。
王老三陪叔叔喝一杯？
说着，他伸手就去摸其中一个扎马尾辫女孩的脸。
女孩惊叫着往后躲，打翻了可乐罐，深褐色的液体泼洒在了书包上，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学生别碰她！
另一个短发女生站起来，声音发抖却强撑着勇气。
看到另一个少女王老三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王老三哟，还挺辣。
王老三叔叔就喜欢辣的！
他突然抓住短发女生的手腕，女生挣扎着，随即书包掉在地上发出闷响。
而那对情侣已经悄悄挪到了门口，服务生也躲在收银台后面赶紧拨报警电话，手指却颤抖得按不准数字。
只有桑野又挑起一筷子面。
这次她多卷了两圈，让面条均匀地裹上汤汁。
学生放开我！
短发女生尖叫着，用另一只手去抓王老三的脸。
王老三臭婊子！
被挠到脸的王老三吃痛后，反手就是一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中，女生踉跄着撞在邻桌上，嘴角渗出血丝。
面馆里顿时乱作一团。
老板娘赶紧从厨房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擀面杖：
陈老板娘王老三！别闹了，我已经报警了！
王老三报警？
王老三狞笑着，抄起一个啤酒瓶就砸在墙上，玻璃碎片四溅，随即响起了阵阵尖叫声。
王老三老子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闹事！
三个女生见状趁机往外跑，其他顾客也纷纷逃出面馆，转眼间，店里只剩下还在吃面的桑野，和举着破酒瓶的王老三。
桑野喝了一口汤，把碗转了半圈，继续挑面。
王老三这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人。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桑野的头顶：
王老三死丫头，你他妈聋了？
桑野夹起最后几根面，突然，王老三一脚踹在她桌角上。
桌子猛地一震，面碗倾斜，半碗热汤泼洒在桑野的校服裤上。
筷子停在半空。
桑野盯着筷尖上那两根摇摇欲坠的面条，眨了眨眼，然后她缓慢地把那两根面送进嘴里，咀嚼、吞咽。
当桑野抬头后，王老三才看清对方的容貌，立马就换上了另一副恶心的语气。
王老三好吃吗？
王老三俯下身，酒气喷在她脸上。
王老三要不要叔叔喂你吃别的……
听着男人的话，桑野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并不快，先是将筷子并拢放在碗边，然后推开椅子，最后才抬头看向王老三。
王老三怎么？想跟老子练练啊？
桑野没说话，而是向前迈了一步，突然抓住王老三的右手腕，她的手指看起来纤细苍白，却像钢钳般纹丝不动。
王老三艹！你干什——
王老三的咒骂戛然而止，下一秒他的手腕便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正在被碾碎。
而桑野没在乎他的叫声，而是直接另一只手拿起桌上那几个学生用过的筷子，举起一根筷子就对准王老三摊开的掌心快速刺了下去。
王老三啊——！！！
惨叫声中，第一根筷子穿透手掌，从另一侧露出沾血的尖端。
只是桑野却并没有停顿，紧接着就拿起第二根筷子瞬间刺入了另一只手掌。
王老三的叫声已经不成人声。
被桑野放开后，他跪倒在地，只见两只手掌就这么被筷子钉在一起，鲜血顺着筷子滴落，在油渍斑驳的地板上汇成一小滩。
长舒了一口气，桑野便蹲下盯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桑野你弄洒了我的面。
王老三涕泪横流，喉咙里发只能出咯咯的声音。
桑野十五块。
桑野我只吃了一半。
说罢，她就从王老三口袋里摸出那叠皱巴巴的钞票，数出八块钱放在桌上，剩下的则是又塞回他口袋。
站起身时，她看了眼缩在厨房门口的老板娘，抬手就指了一下桌面上的八块钱：
桑野面钱。
玻璃门再次打开，铜铃轻响。
桑野双手揣兜就当着所有群众的面走进了夜色中，身后的面馆里则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终于响起的警笛声。
她把手插在口袋里，摸到一颗刚才顺走的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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