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电视机的声音调到了最大，可坐在沙发上的楼淮西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看着电视上已经重复了千百次的画面。
透过房间的门缝，杨涛看到了窝在沙发里的那个女生，她还和半年前一样，可是好像又不太一样。
“她每天就这么坐着，什么也不干，就看最后的那场比赛…我就一直想，如果那场比赛拿到冠军，她的情况是不是还能好点…”
耳边是楼淮西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可是杨涛知道，不会的，就算那场比赛拿到冠军楼淮西的情况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的…
她的梦碎在了北京鸟巢寒凉的夜里，且再也无法拾起。
1.金雨落幕时
“让我们恭喜成都AG超玩会！”解说的声音有些模糊，总决赛巅峰对决的最后一波团战惨败团灭…他们离冠军只有一步之遥。
摘下耳机，楼淮西有些听不清台下的声音，很模糊，很遥远…就好像舞台上飘下的金色雨，她怎么也抓不住。
“乱春？乱春！”
杨涛拍了拍楼淮西，试图让她回神，可她却毫无反应。
伸手在楼淮西面前挥了挥，杨涛凑到她耳边：
“楼淮西！先去后面！”
楼淮西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杨涛，还没等杨涛问她为什么这么呆，楼淮西就在他面前倒了下去。
“楼淮西！！！”
杨涛在说什么？
楼淮西听不见，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她看到的是被高高捧起的冠军奖杯。
-
楼淮西是在医院里醒过来的，病房里很安静，她身边坐着好几个人，可他们全都一言不发。
“我怎么了？你们都坐在这里干嘛？”
没人说话，秦栖迟低着头，眼眶还泛着红，大概是刚哭过，楼淮西觉得可能是因为他们刚输了比赛。
“舟舟姐？你哭了？赛前你不是说胜败是兵家常事吗？你哭什么啊？”
没人说话，病房里安静的让她厌烦，她总感觉有什么事超出了大家能够接受的范围…而这件事应该不是输了比赛。
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决赛打完的时候秦栖迟没有哭。
2.声断梦亦绝
楼淮西还是知道了，她的妈妈在病房里哭到撕心裂肺，她却只能听见模糊的哭声。
她好像要听不见了…
哦…不是完全听不见，杨涛跟她说她这个病叫“梅尼埃综合症”，楼淮西没听说过这个病，起码在这之前她没听说过。
看着杨涛在记事本上记下的病症相关事项，楼淮西抬头看向坐在她面前的杨涛。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打比赛了？”
杨涛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楼淮西有点难过…好吧，她很难过，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能哭出来…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陪着妈妈一起哭了太多次吧。
她的耳朵又开始疼了…有点烦…
楼淮西给自己盖好被子，背对着杨涛躺下。
-
杨涛进病房的时候楼淮西还在看总决赛的巅峰对决，最后那波团战的决策是没有问题的，可是她的操作失误了，她没听清杨涛报的点，直接莽了上去，送了很大的一个破绽给对面。
——她的亲手送没了她的冠军。
“杨涛…我真的幸运吗？”
他们以前经常调侃楼淮西是欧皇体质，做什么都很容易成功…可是仔细想想，她真的幸运吗？
青训营人人皆知的手法怪，上了KPL险些替补席坐穿，四进总决赛，四次止步总决赛…这是她离冠军最近的一次…
她好像永远差一点运气。
所以她真的幸运吗？杨涛不知道。
3.楼淮西，你看
楼淮西还是退役了。
她的病总是间歇性发作，听力也每况愈下。
医生跟她说这个病没有痊愈的希望，她也不再适合待在太嘈杂的环境，那会加剧她的不适——她不再是一个合格的职业选手。
她的退役微博下面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她是因为巅峰对决的那场比赛才选择退役，因为她耽误了队友。
也有人说她是被ag打碎了道心，没有办法打下去了，当然也不乏有人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太差，不适合打职业。
没几个人相信她是真的病了…除了她的粉丝。
事实上他们相信不相信也不重要，因为对于楼淮西来说，这么多年恨她的属实不在少数，他们的看法实在没有什么大的参考意义。
楼淮西发退役微博那天，许鑫蓁把她从医院带出去兜风。
——他骑着机车带她把上海绕了个遍，一如她当年带着他去兜风。
许鑫蓁最后把车停在了郊外。
坐在草地上看着停在她身侧的机车，楼淮西默默收回视线。
她不能再骑机车了…她听不清喇叭声，骑机车于她而言太危险了，他们不会允许，她也不敢再去尝试。
“楼淮西。”
许鑫蓁的声音像蚊子在叫，还一直没有停，楼淮西有点烦：“你大声点说，我听不见。”
“我说，楼淮西！”
楼淮西终于侧头看向许鑫蓁。
“你看！金色雨！”
许鑫蓁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捧枯黄的叶子，从她的头顶撒下，落在了她的身上。
楼淮西突然很想哭，于是她低头：“好大的风…”
她被风迷了眼。
许鑫蓁沉默地看着楼淮西低头擦眼泪，其实他很想抱抱他，可他是个胆小鬼。
许鑫蓁，你从不敢大声诉说爱意。
4.寂寂无明日
楼淮西总是很安静。
如果在三个月前有人说这句话，认识楼淮西的人大抵会觉得他疯了。
在楼淮西的朋友眼里，她这个人永远鲜活永远明媚。
杨涛也是这么觉得的。
就像他第一次遇到她，在南京的雨里。
她像只得到了罐头的雀跃的猫，那时的她才上kpl，18岁，自信、张扬、意气风发。
如果能回到她的18岁，杨涛想，他应该会去告诉她，不要来hero…去哪里都好，不要来hero。
哪怕他们不会相遇，哪怕他们没有未来。
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楼淮西，杨涛安静地坐在她身旁，陪着她把那场总决赛又看了一遍。
她说这里不该打，她说那里不该莽…她说她不该掉点，可她独独不说她在那场总决赛的两个MVP。
她永远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
“楼淮西，你已经很棒了。”
楼淮西听不见，她吃着杨涛刚刚削的苹果，侧头看向杨涛：“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说什么？”杨涛没听清，于是他大声询问。
楼淮西被这人逗笑了，到底是她的耳朵坏了还是杨涛的耳朵坏了啊？
“我说…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杨涛也不知道，她的情况总是不太稳定，时好时坏的，医生也不太敢让她出院。
没听到杨涛的回答，楼淮西也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向窗外。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杨涛看到了一只蝴蝶——翅膀残缺的蝴蝶。
“蝴蝶飞了。”
那只蝴蝶在病房的窗台上挣扎了好几天，楼淮西还去观察过它，她以为它没救了的…今天居然飞起来了。
“会好起来的。”
楼淮西每次都会这么安慰杨涛，可杨涛知道他在骗自己，他甚至不敢大声去跟楼淮西去说这句话。
——他不能给楼淮西这种没有希望的希望。
5.我的月亮蒙尘了
双小钧隔三差五就来找楼淮西。
他总是缠在楼淮西情况还算好的那只耳朵边絮絮叨叨，楼淮西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双小钧和杨涛不一样，每次看到楼淮西重看那场总决赛，他都会把楼淮西拉出病房，带她上上下下爬楼。
他不想让楼淮西困在那场比赛里，可是那太难了。
所以他只好让她累一点，再累一点，这样她就能不去想那场比赛，偶尔还能睡个好觉。
楼淮西总觉得双小钧多来几次的话，她的身体可能会比还在打比赛的时候更好。
又是一个下午，楼淮西被双小钧拉着爬了十层楼…看着累到走不动的楼淮西，双小钧回头问她：“困了吗？”
楼淮西点头，她总觉得双小钧没把她当病人…哪个好人天天带着一个病人上下爬楼啊？
“那回去睡觉吧。”
乱春没听见双小钧说什么，双小钧直接拉着她回了病房。
看着躺在病床上阖上了眼睛的楼淮西，双小钧帮她捋了捋头发：
“淮宝，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楼淮西点头，她的这个耳朵听力比另一只还要好一点。
“我跟你说，俱乐部新来的那个打野是你的粉丝，他说他的镜和露娜是跟着你学的，你看，有人记得你，有人追随你，有人信仰你……”
双小钧的声音越来越低，楼淮西听不清了。
看着陷入熟睡的楼淮西，双小钧安静地看向了窗外的月亮。
其实他不是很喜欢说话，可他害怕哪一天楼淮西彻底听不见了…他想让她记得他的声音。
窗外的月亮被云层蒙住，双小钧垂眸看向楼淮西，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
楼淮西…怎么办啊？我的月亮蒙尘了…
6.我也想做蝴蝶
杨涛坐在客厅听楼淮西妈妈讲楼淮西出院之后的情况。
她出院之后回了淮安，大家都忙了起来，没那么多时间过来看她。
楼淮西妈妈说她出院之后总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除了看比赛还是看比赛，而且她只看那一场比赛。
“我知道你跟她关系好，阿姨劝她她也不听，阿姨只能对着她哭，她也跟着阿姨一起哭，阿姨真的没办法了…”
杨涛带着楼淮西妈妈的期许踏进楼淮西的房间，她还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但是好像睡着了…靠在沙发上，也没发现他进来。
“楼淮西…”
楼淮西没听见他的声音，他习惯了，她的听力肯定又下降了。
所以他只好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依然没有反应。
“楼淮西…别睡了，我好不容易来看你，你就不能等会儿再睡吗？”
“你这人真过分，生病了连朋友都不要了吗…”
“这比赛你都看烦了吧？看比赛还能看睡着…”
楼淮西的手背上落了一滴泪。
一个药瓶骨碌碌滚到了杨涛脚边…那是一瓶安眠药，瓶子已经空了。
楼淮西…自私的楼淮西……
药瓶里塞了一张纸条，杨涛颤抖着手打开，是楼淮西的字，他很熟悉，娟秀、漂亮：
“如果可以，我也想做蝴蝶。”
“可是杨涛，我不是蝴蝶。”
今天不写正文，今天写一篇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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