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在取暖。
他是在用自己尚且温热的活人气息，去徒劳地，愤怒地，对抗一块属于同伴的，正在被死神一寸寸侵蚀的血肉。
贺峻霖则在清点那些从“磐石”小队身上剥离的战利品，那些针剂和医疗包上，还沾染着已经凝固成黑褐色的，属于别人的血迹。
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针剂和绷带间快速穿梭，动作精准而高效，眼神却涣散着，找不到任何焦点，
像一个在流水线上重复了亿万次相同动作，灵魂早已被抽离的熟练工。
宋亚轩将背上那个沉重的“挂件”——同样陷入深度昏迷的刘耀文，小心安置在自己身侧。
他做完这一切，就如同一头被猎犬追逐了三天三夜，终于耗尽所有力气的雪狐，蜷缩成紧紧的一团，将脸深深埋进了双膝之间。
他用这种姿态，拒绝与这个冰冷、残酷、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恶心的世界，进行任何形式的视线或精神交流。
那股子黏稠的，能让灵魂发霉的死寂，再一次，如无形的冰冷潮水，将这片被蓝色光晕笼罩的狭小空间，彻底淹没。
就在这片寂静即将固化成永恒的冰层时，一缕极细微的精神波动，悄然探出。
它不再有林念姬以往任何一次精神力外放时那种试探的锋利，或是攻击的决绝。
这缕波动，是轻柔的，温润的，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哀求的安抚意味，像一缕在寒冬深夜，从壁炉里悄悄升腾，无声无息，只为传递一丝暖意的青烟。
它来自林念姬。
她盘膝坐在马嘉祺的对面，那张苍白如雪的面孔上，两道从眼角滑落，早已凝固的血痕宛如狰狞的刺青，与她此刻的脆弱形成了刺目无比的反差。
她缓缓阖上了双眼，长长的睫毛上凝结的细碎冰霜，随着她这个动作簌簌落下。
她正试图用自己那早已被高强度战斗榨干，濒临枯竭的精神力，为这几颗同样处在崩溃边缘，布满裂痕的灵魂，进行一场最紧急，也最脆弱的，精神缝合。
她的精神触角，第一个，小心翼翼地，搭上了马嘉祺那片正在分崩离析的精神壁垒。
那不是一面墙，更像一艘在黑色风暴中即将沉没的旗舰，舰桥上所有屏幕都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每一个警报都代表着一个错误的决策，一个无法挽回的后果。
冰冷的海水，是名为“自我怀疑”的深渊巨口，正从每一道甲板的裂缝中倒灌进来，要将他这位舰长连同所有骄傲与决断，一同拖入万劫不复的海底。
林念姬没有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修补那艘千疮百孔的巨舰。
她没有那个能力。
她只是将自己仅存的，那点属于心理专家的冷静与共情，化作另一双看不见的手，在舰长即将被淹没的驾驶座上，与他一同，握住了那个冰冷失灵的舵。
她在他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精神世界里，投下了一句无声的讯息：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仍在航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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