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还听到了子弹被战士们熟练地压入弹匣时,发出的那一声声清脆而致命的“咔哒”声。
无数的,庞杂的,混乱的信息,就像一场由纯粹数据构成的海啸,再一次不分青红皂白地,凶猛地涌入了他的大脑。
难以言喻的痛苦是必然的,仿佛有千万根钢针在同时穿刺他的太阳穴。
但这一次,他的脸上,却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挣扎与茫然无措。
剩下的,只有一片因为承受了太多痛苦而变得麻木的、死水般的平静。
他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接受了这个被强行赋予他的,哨兵的角色。
一个用自己永不停歇的痛苦,来为身后的同伴们预警危险的,活体雷达。
贺峻霖,则迈步走到了宋亚轩的面前。
他看着那个依旧瘫坐在地上,眼神涣散空洞,仿佛灵魂已经被抽走的黑客。
宋亚轩的瞳孔深处,那些绿色的数据流依旧在像瀑布一样疯狂地刷过,那是他无法摆脱的梦魇。
贺峻霖伸出手,动作算不上温柔,但却很坚定,将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宋亚轩从地上拉了起来。
然后,他从腰间的枪套里,拔出了一把最轻便的自卫手枪,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宋亚轩冰冷的手里。
贺峻霖“……我不知道,你现在还能做什么。”
贺峻霖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紧张和脱水,显得格外沙哑、干涩,像两片砂纸在摩擦。
贺峻霖“但是,待会儿,如果有人冲过我们,冲到你面前……”
他的语气顿了顿,似乎在选择最直接、最不会引起歧义的词语。
贺峻霖“……你就对着,除了我们这几个人之外的,”
贺峻霖“任何一个会动的东西,开枪。”
他的话语里不带有任何一丝安慰或者鼓励的成分,只有命令。
贺峻霖“……你打不打得中,根本无所谓。”
贺峻霖“关键是,别让我们在那种时候,还要分心来救你。”
这番话,是一个冷静到极点的军医,在惨烈的战前,对一个已经被团队判定为,“非战斗减员”的累赘,所能给出的,最直接,也最残酷的,生存指令。
宋亚轩低着头,目光呆滞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柄沉重的、冰冷的、完全陌生的金属造物。
武器的重量和质感,是如此的真实,与他所熟悉的虚拟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的瞳孔深处,那些疯狂滚动的绿色数据流,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他,终于,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
丁程鑫,走到了房间中央那块巨大的战术平板旁边。
他的视线没有再投向那片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彻底淹没覆盖的电子地图。
那已经失去了战术价值,变成了一张纯粹的死亡预告。
他转过头,和站在他不远处的林念姬,对视了一眼。
林念姬的脸色,因为精神力的消耗而依旧显得非常苍白,毫无血色。
但她的那双眼睛,却像两口在黑暗中被反复磨砺过的,幽深不见底的古井,沉静而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