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空间也凝固成一块坚不可摧的琥珀。
他听不到队友们或粗重或微弱的喘息,也感觉不到自己胸口那道狰狞伤口传来的,足以让常人昏厥的剧痛。
一切都被一种更宏大,更深邃的死寂所取代。
这是一种绝对的死寂。
连绝望这种情绪,在这种死寂面前,都显得多余而奢侈。
因为绝望,至少还意味着存在着可以被毁灭的希望。
而此刻,这里什么都没有。
就在这片连思维都即将被彻底吞噬的,永恒的虚无之中。
他像是沉入了一片没有边界,也没有浮力的黑色海洋。
连同自我一同消散,是唯一的结局,也是最好的解脱。
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了。
它极其微弱,仿佛是从一个无比遥远的世界传来,隔着无数层厚重而扭曲的空间壁垒。
信号被干扰得极其严重,断断续续,几乎无法辨认出完整的音节。
更伴随着一阵阵强烈的,如同老旧收音机般的电流杂音,滋啦作响。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和耳膜的振动来传递。
它是直接在他的脑海最深处,在那片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里,凭空响了起来。
那声音飘忽不定,虚无缥缈,仿佛随时都会消散在无边的寂静里。
可其中蕴含的某种特质,却又带着一种让他无比熟悉的,仿佛早已被铭刻在灵魂与骨骼深处的韵律。
“……马哥……”
一个模糊的称呼,带着焦急与关切。
“……眼睛……”
一个关键的词语,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
马嘉祺那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就在这一瞬间,猛地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那是什么?
幻觉吗?
是死亡前,大脑为了保护自己而产生的最后臆想吗?
不。
不对。
“……用……那个仪器……照……它的……眼睛……”
那声音,虽然被干扰得不成样子,但每一个字的音色,每一个断句的习惯,都像一把精准的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一把尘封已久的大锁。
那声音,是张真源。
这个认知,如同一道横贯天际的创世闪电,用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强行撕裂了笼罩他整个世界的,那片名为“终结”的永恒黑夜。
光芒,就此照亮了他那片被剧痛、疲惫和彻底的绝望所完全填满的,混沌不堪的意识海洋。
那不是幻觉。
绝对不是。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从他早已枯竭的身体里被强行压榨了出来。
他猛地侧过头,这个简单的动作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脖颈处的骨骼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的视线,越过地上散落的碎石和斑驳的血迹,牢牢锁定在了那个身影上。
严浩翔。
他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双膝跪在冰冷的曜石地面上,低垂着头,整个脊背都垮了下去。
那副姿态,仿佛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座沉默地,背负着整座黑色山脉的石像,被绝望的重量压得再也无法动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