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缓缓地，几乎是有些僵硬地，放下了自己那双依旧凝聚着恐怖力量，青筋毕露的拳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背部那些被爆炸的金属破片撕开的伤口，还在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这痛楚在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那股足以将他理智彻底焚烧殆尽的滔天怒火，却在那头巨兽被“擦除”的整个过程中，被一股更加冰冷，更加巨大的恐惧，一点一点地，浇灭了下去。
怒火散尽，剩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更加冰冷的，发自骨髓最深处的无力感。
他攥紧的拳头，可以一击打碎坚硬的岩石，可以凭借蛮力掀翻一辆重型战车。
可是，他要如何去攻击一个，连“存在”这个基本概念本身，都可以被另一个存在随意抹消的对手？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对手。
他们和那个“存在”之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这种感觉，比被正面击倒，被彻底击败，更让他感到一种发自灵魂的，巨大的屈辱与……荒谬。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怀疑。
宋亚轩“……数据……模型……目标……消失了……”
宋亚轩的声音，在恢复了通讯的公共频道里，带着一种梦呓般的，失魂落魄的腔调。
他的瞳孔失去了焦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的虚拟屏幕。
屏幕上，那片由他和丁程鑫联手构建的，堪称完美的动态战场模型，此刻已经变成了一片刺眼的，毫无意义的空白。
所有关于巨兽的能量读数，所有的物理参数，所有的行动轨迹预判，都在刚才那十几秒里，随着目标的凭空消失，而变成了一堆无法解读的，毫无意义的乱码。
他引以为傲的，赖以生存的逻辑与技术，在刚才那短短的十几秒里，被一种更加高维度的，完全不讲任何道理的绝对力量，彻底地，碾压得粉碎。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沉迷于沙盘推演的将军，耗尽心血布置好了一切，却发现对手直接掀翻了整个沙盘，并且轻描淡写地告诉他，连沙子都是我创造的。
这种认知上的崩塌，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更具毁灭性。
马嘉祺没有去看那片已经恢复了平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沙地。
他缓缓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转过头。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自己刚才下达指令时，视线无意识投向的那个位置。
那个本该属于张真源的位置。
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但在他那双因为精神高度集中而显得格外深邃，甚至有些刺痛的瞳孔里，却捕捉到了一丝其他所有人都无法察觉到的异样。
就在那片空无一物的空气中。
就在那个坐标点上。
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如同老旧电视机信号中断时闪过的雪花般的蓝色电弧，轻轻地，闪烁了一下。
只是一下。
然后，便彻底消失不见。
那电弧的颜色，和他记忆中，“生命摇篮”紧急治疗药剂被激活时的颜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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