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时间的概念在此刻失去了任何弹性。
它没有被拉长,也没有被压缩。
它以一种绝对客观,因此显得格外残忍冷酷的均匀速度,在每个人的感知中向前流动。
一秒,不多不少,就是精准的一秒。
对于马嘉祺而言,这一秒的流逝,代表着一段腿骨的消失。
连带着附着其上的每一束肌肉纤维,每一根传递着痛觉的神经末梢,以及包裹着它们的皮肤组织,都从这个世界上被彻底地、干净地抹去了。
没有血。
这完全不合常理。
如此巨大的创口,本应是动脉破裂后鲜血喷涌的惨烈场面。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
那不是一个被任何已知物理工具切割后,应该存在的,符合生物学和物理学常理的断面。
它更像是一个……边界。
一个划分了“存在”与“虚无”的绝对边界。
这个边界正在以一种稳定不变的速度,沿着他的身体向上移动,清晰得令人从生理上感到恶心。
边界之下,是绝对的空无,是连光线和尘埃都无法存在的虚空。
边界之上,是马嘉祺仍然“存在”的身体。
他的上半身因为无法承受的剧痛和认知层面的巨大错乱,正在沙地上剧烈地痉挛、抽搐。
痛。
剧痛。
这是一种任何人类语言都无法准确形容的痛苦。
它超越了人类历史上所有已知酷刑的总和,抵达了生命体所能感知的终极。
这种痛苦的来源并非单纯的神经末梢信号。
神经系统只是一个载体,一个被迫传递这地狱般信息的媒介。
痛苦的真正根源,来自于“存在”这个概念本身。
马嘉祺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自己的存在概念,正在被一把无形的、布满了锈迹的钝锯,从“现实”这个基础维度里,一寸一寸地,用最蛮横、最粗暴的方式,强行地锯掉。
他的大脑在尖叫,在哀嚎,在用尽全部的计算力去试图理解眼前这无法被理解的现实。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右腿的存在。
那里的每一根骨头的形状,胫骨的坚硬,腓骨的纤细,每一条肌肉的分布和纹理,都还无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感官记忆里。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脚趾蜷缩的冲动。
但现实,却在用一种最蛮横、最不讲道理的方式,持续不断地告诉他,它们不在了。
它们甚至,从未存在过。
这种来自于记忆和现实之间的剧烈冲突,像一场发生在他大脑皮层最深处的,足以毁灭一切心智的认知海啸。
海啸席卷了他全部的理智,要将他身为一个智慧生命体的逻辑基石,彻底撕成最原始的碎片。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最原始、最纯粹的,被逼迫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咆哮,从严浩翔的喉咙最深处,如同炸药引爆般轰然炸响。
在他看到马嘉祺右腿凭空消失的那一完整幕时,他那双本就因激战而充血的眼睛,彻底被疯狂的血色所吞噬,失去了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束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