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早已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通体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凹凸不平的铁锈，在永恒昏暗的天光下，呈现出一种垂死般的暗红色，仿佛一条巨大生物死去后留下的脊椎骨。
八个人的脚步声，踏在桥面镂空的金属网格上。
每一次抬足，每一次落下，都发出沉闷而又整齐划一的声响。
这种金属网格的设计，本是为了在大风天气中减少桥体的受力面积，但此刻，它却让脚下的深渊变得清晰可见。
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拥有某种实质性的引力，拉扯着每一个人的视线。
下方永不停歇的狂风，从深渊底部卷上来，发出如同鬼魂哭嚎般的尖啸。
它撕扯着，吞噬着他们本就不大的脚步声，让那声音在传递出几米之后，就彻底消散在了这片压抑的昏暗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整支队伍，就像一群行走在世界边缘的幽灵，沉默地，向着未知的命运前进。
风，悄然改变了它的气味。
它不再是三号岛那片广阔工业坟场里，那种混杂着金属过度燃烧后的焦臭，与岩石被碾碎后产生的粉尘的味道。
那种风，干燥，呛人，充满了毁灭与终结的气息。
而从四号岛屿方向吹来的风，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属于一座城市彻底死亡之后，那种独特的味道。
那是一种冰冷的，属于无机物的尘土气息。
是无数高楼的混凝土外墙，在经历了长年累月的雨水冲刷和剧烈风化后，所散发出的，带着石灰质感的冰冷味道。
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源自于密闭空间里的，陈腐空气与无处不在的霉菌缓慢发酵后，所产生的，淡淡的，却能轻易勾起人生理不适的酸味。
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死亡之城的基础背景。
然后，第三种味道出现了。
血的味道。
它很新鲜。
新鲜到仿佛血液的主人，就在刚才还在呼吸。
那是独属于人类的，带着一丝铁腥气的温热味道。
尽管在高空强风的吹拂下，这股味道已经被稀释得非常淡薄，但它依然像一根最细微的，却带着倒刺的钢针，
无比精准地，刺入了刘耀文那早已因为过度使用而脆弱不堪的嗅觉神经。
他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僵硬。
刘耀文“…他们就在前面。”
刘耀文的声音很低，通过骨传导加密通讯频道，清晰地在每个人的耳机里响起。
他的声线中，还残留着先前战斗劫后余生的，无法被意志力完全消除的轻微颤抖。
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当前环境急剧强化了的，属于顶尖侦察兵的职业性警惕。
刘耀文“血腥味，还没有被风完全吹散。”
他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
刘耀文“我能分辨出血液凝固的程度。”
刘耀文“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没有人回应他。
在这支经历了太多次生离死别的队伍里，沉默，是此刻唯一，也是最沉重的语言。
他们已经可以清晰地看到四号岛屿的轮廓了。
那是一片，由无数摩天大楼的黑色剪影，共同构成的，沉默到令人心悸的钢铁丛林。
曾经被誉为人类文明最后希望的“希望之城”，如今，只剩下一座座高耸入云的，冰冷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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