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道伤口被贺峻霖刚刚用尽了团队最后的医疗资源,才勉强缝合起来。
此刻,它正随着他那颗因为无法抑制的,对战斗的原始渴望而剧烈跳动的心脏,一下,一下地,搏动着,牵扯着周围的肌肉和神经,传来阵阵剧痛。
他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因为敌人的靠近而逐渐升温,直至沸腾,它们在血管里疯狂地叫嚣。
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因为那股熟悉的杀气而兴奋地颤抖,它们在渴望。
渴望着一场最纯粹的,最原始的,血肉与钢铁的正面碰撞。
渴望着用力量和速度去撕裂敌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像个胆怯的懦夫一样,躲藏在阴影里,等待着一个由别人设计好的,冰冷的,毫无美感的陷阱,来为他解决掉他的猎物。
这种感觉,让他无比的烦躁。
焦躁的情绪像一团火焰,在他的胸腔里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也焚烧殆尽。
贺峻霖“……别动。”
一个冰冷的,不带一丝一毫感情的声音,突然在精神链接中响起。
那声音像一根最细微的,淬了冰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那片即将被战意彻底点燃的,狂躁的神经中枢。
是贺峻霖。
贺峻霖就蹲在他的身边,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他没有看严浩翔,甚至没有浪费任何精力去看那片即将出现敌人的黑暗。
他的目光平静地,几乎是漠然地,落在自己那双沾满了血污、药剂和严浩翔血液的手上。
他的大脑正在以惊人的速度运转。
他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自己刚才的每一次操作。
清创的角度和力度。
缝合时每一针的间距和深度。
包扎时绷带的松紧和覆盖范围。
他在评估着,自己刚才使用的那种军用高强度医用粘合剂,在面对剧烈运动时,可能出现的,伤口二次崩裂的概率。
他在计算着,以严浩翔现在的失血量,和身体机能的损耗程度,他还能再承受几次,像刚才那样不计后果的高强度冲击。
一次?
或许可以。
但代价将是彻底报废。
还是,两次?
绝无可能。
或者……
连一次,都无法再承受了。
数据不会说谎,冰冷的结论像一块沉重的铅,坠入他的意识深海。
所以,那句“别动”,不是建议,而是最终的判决。
他必须扼杀掉心底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侥幸,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贺峻霖像一个最冷静的,最冷酷的,甚至有些残忍的工程师,正在以绝对客观的态度,评估着一台性能强大但即将报废的精密战斗机器,其剩余的全部价值。
而这台冰冷的“机器”,是他的同伴,是他的战友。
这种绝对的,理性的,残忍,让贺峻霖自己的心脏,都感到一阵细微而尖锐的抽痛。
但他不能停下。
他是团队的医疗保障,也是团队生存率的最后一道防线。
感性,是此刻最奢侈,也是最致命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