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猎杀一个神。
这五个字没有通过空气的震动来传播。
它们更像是一根无形的、在烈火中烧得通红的铁钎,绕过了所有物理介质,直接烙印在每一个尚能思考的人的大脑皮层之上。
这道命令带来的并非是恐惧。
恐惧这种过于廉价、也过于激烈的情绪,在这场漫长到令人绝望的残酷生存游戏中,早已被反复碾压、榨干。
它最终退化成了一种类似膝跳反射的、麻木的生理本能,会在遭遇突袭时让心跳加速,会在看到同伴倒下时让肌肉绷紧,但它再也无法支配他们的思想。
此刻盘踞在众人心头的,是一种更为深沉、更为纯粹的感受。
那是一种近乎于荒诞的巨大虚无感。
它像一场无声的暴雪,瞬间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苍白,让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所有的意义都显得滑稽可笑。
贺峻霖没有再试图争辩。
他输了,彻底地输了。
从马嘉祺用那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提出那个疯狂的问题开始,他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局。
马嘉祺“如果我们的敌人是神,那我们该怎么做?”
马嘉祺当时就是这么问的。
而现在,他给出了答案。
任何形式的争论,在那个答案面前,都已然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贺峻霖那套基于严密逻辑、基于生存概率计算、基于团队利益“最优解”的方案,是他作为一名顶尖外科医生所能构建的最理性的堡垒。
他计算了物资消耗,评估了伤员状态,分析了敌我战力差距,得出了唯一合理的结论:撤退,隐蔽,等待时机。
然而,这座理性的堡垒,在马嘉祺那更加宏大、也更加冷酷无情的棋手式全局视角面前,显得如此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马嘉祺没有去驳斥他的数据,也没有否定他的逻辑。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回避的、更高维度的问题。
他们逃,能逃到哪里去。
这个所谓的“神”,这个名为“王”的存在,它的触角已经遍布整个星系。
他们今天能从这座浮空岛逃走,明天就会在另一颗星球上被找到。
这场战争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退路。
要么赢,要么死。
没有第三个选项。
马嘉祺选择直面那个最恐怖的核心,而他,贺峻霖,还在试图为一个注定要沉没的沙堡添砖加瓦。
他缓缓地、近乎僵硬地低下了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尽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气,颈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轻微声响。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具被他用尽一切手段,才勉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破烂不堪的身体上。
严浩翔。
这个名字在他的心里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带着熟悉的重量和尖锐的刺痛。
在这一刻,贺峻霖强迫自己不再去思考那个遥远而恐怖的“王”。
他也不再去纠结那个该死的、名为“净化”的计划。
那些概念太过宏大、太过遥远、也太过虚无,足以将任何一个试图理解它的人的理智拖入深渊。
他眼前的真实,只有这具尚存余温的躯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