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嘉祺的意念,在此刻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临界点。
那句“撕烂他的剧本”,并非源于一时的冲动,而是从沸腾的怒火岩浆中,淬炼出的一柄冰冷的钢。
极致的愤怒与极致的冷静,这两种本该相互抵消的情绪,在他的精神世界里完成了诡异的共存。
它们不再是相互冲突的力量,反而像两条相互缠绕的毒蛇,彼此绞杀,又彼此支撑,共同构成了一个稳定而致命的核心。
兵营里每一个队员的神经,都因为这句话而瞬间绷紧到了极限。
那是一种生理性的、无法抗拒的反应,如同琴弦在新换的拨片下发出的第一声颤音,充满了张力与危险。
他们体内那股积蓄已久、即将喷薄而出的狂暴情绪,已经漫过了理智的堤坝,就要将一切席卷。
然而,就在这股洪流即将决堤的瞬间,一股无形的、远比狂怒更加强大的意志,强行笼罩了每一个人。
那是来自马嘉祺的意志。
它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那头名为“复仇”的野兽的咽喉,不容置喙地将它重新压回了每个人的胸腔深处。
那股狂暴的能量没有消失,它只是被强行沉淀,被反复压缩,被锻造成了另一种形态。
最终,它化为了一种比手术刀的刀锋更加锐利、比万米深海的黑暗更加沉寂的纯粹杀意。
他们不再是头脑发热、一心寻仇的狂怒者。
狂怒会带来破绽,会消耗不必要的体力,会模糊判断。
而此刻的他们,已经蜕变成了一台台冰冷、高效、被设定了全新目标的杀戮机器。
唯一的指令,就是用最精准、最有效的方式,达成最终目的。
兵营里那股混合着金属锈蚀、干涸血腥、尸体腐败与活人恐慌的浑浊空气,似乎也在这份绝对的沉寂之中凝固了。
时间仿佛停止了流动。
贺峻霖是第一个打破这片凝固的人。
他的行动没有任何预兆,果断而迅速。
他绕过地上那些散落的、被遗弃的作战装备和弹壳,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稳,径直走到了严浩翔的面前。
严浩翔正靠着一堵满是弹痕与灼烧痕迹的合金墙壁。
那面墙冰冷坚硬,但此刻却似乎成了他唯一的支撑。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发出沉重而痛苦的声响。
他身上那股因过度使用能力而蒸腾出的血色气焰,随着他剧烈波动的情绪,正在明暗不定地闪烁。
那光芒时而炽烈,时而黯淡,像一团在寒风中即将熄灭、却又因为一丝不甘而随时可能重新燃起的鬼火。
贺峻霖“坐下。”
贺峻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不带商量的余地,更没有丝毫的安慰。
它听上去就像一道冰冷的、不容辩驳的医疗指令,简单,直接,且必须服从。
严浩翔紧紧皱起了眉头,眉宇间的沟壑深得能夹死一只飞虫。
他对这种命令式的口吻本能地感到不耐烦,一股逆反的怒意险些脱口而出。
但当他抬起头,对上贺峻霖那双眼睛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贺峻霖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血丝,那是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和疲惫的证明。
可在那片血色之下,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不起一丝波澜。
那份平静里,有一种让严浩翔感到陌生的威严和不容抗拒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