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分钟的休整时间结束了。
这段宝贵的间歇甚至没能让队员们紧绷的肌肉得到片刻真正的松弛,就已悄然流逝。
它没有带来任何恢复,只是将深不见底的疲惫短暂地沉淀了下去,如今又重新翻涌上来,灼烧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没有倒计时响起。
也没有人下达出发的命令。
周围只有深渊中永不停歇的风声,以及金属结构在应力下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所有人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马嘉祺重新将兜帽拉下,盖住自己的脸庞时,那个动作便成了一道无声的指令。
那张被兜帽的阴影完全吞噬的脸,就是这支残破队伍继续前进的唯一号角。
队伍,在极致的安静中,再次启动了。
他们的动作迟缓而僵硬,每一步都仿佛要耗尽全部的力气。
这早已不是那支可以撕裂任何防线的精锐战斗小队了。
此刻的他们,更像是一支刚刚从坟墓中挣扎爬出,拖着残破的身躯,茫然地走向下一个坟墓的送葬队伍。
每一个人的身上,都缠绕着死亡的气息。
走在队伍最前方的,依旧是张真源。
他整个人仿佛已经与周围无尽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他的脚步轻得听不见任何声音,每一次落脚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避开了那些松动的金属板和脆弱的结构。
他没有使用任何探测设备,他的双眼就是最精准的扫描仪。
他审视着前方每一寸地面,分辨着金属上每一丝不同寻常的锈迹,感受着空气中每一缕微弱的气流变化。
这些都是陷阱的预兆。
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为身后那台沉重、迟缓、濒临崩溃的机器,厘清了前路上所有可能导致彻底崩塌的危险。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这条死亡之路上唯一的、也是最可靠的安全声明。
他从不回头,因为他知道,他不能停下。
紧随其后大约五米,是两台经过贺峻霖极限改造的反重力运输担架。
它们以恒定的高度和速度,安静地漂浮在离地半米左右的空中,只有内部维生系统发出的微弱嗡鸣。
它们早已不是简单的运输工具。
它们是两座移动的、由冰冷的金属外壳和闪烁着红色警报灯构成的、小小的陵墓。
里面躺着的,是两个曾经鲜活的生命。
如今,他们只是维生系统上不断跳动的、脆弱的数据。
贺峻霖就走在这两座移动“陵墓”的正中间。
他已经舍弃了自己所有的武器和非必要的个人装备,甚至连防护头盔都扔掉了。
他的作战服上挂满了备用的医疗监控设备和一袋袋高能营养液。
那些复杂的管线和接口,将他和那两台担架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他的目光,已经完全从周围险恶的环境中抽离,他不再关注脚下的路,也不再投向任何一个活着的队友。
他的整个世界,都已坍缩成了那两块巴掌大小的、布满了裂痕的便携监控屏幕。
屏幕上,两条微弱到几乎可以被背景噪音忽略不计的神经电流曲线,正在顽强地搏动着。
它们代表着“程序仍在运行”。
它们代表着那两具躯体里的生命,尚未完全熄灭。
贺峻霖像一个最偏执、最冷酷的程序员,死死地盯着那两条随时可能变成直线的曲线。
他的手,以一种固定的、毫无偏差的频率,不断地在两台担架的控制面板上进行着微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