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程鑫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在陈述数据,但频道里的每一个人都明白,他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构成了一句言简意赅的死亡判决。
正负两米。
这个误差范围,对于平地上的载具来说或许不算什么。
但对于那两台正在桥头边缘缓慢漂浮的、承载着全队最脆弱希望的医疗担架而言,这个数字意味着毁灭。
它们就像两口漂浮的“棺材”,随时可能因为一阵无法预测的强风,被像拍苍蝇一样狠狠地拍在桥体的残骸上。
又或者,被直接吹出桥面,坠入那片名为深渊的、永恒的黑暗之中。
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沉默着。
这片死寂,比深渊中呼啸的风声更加沉重,如同实质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贺峻霖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他面前那两块闪烁着生命体征的屏幕。
他的手指,在下方的控制面板上以一种近乎于痉挛的频率高速移动,进行着预判性的微调。
他像是在和那阵阵狂风进行一场无声的拔河。
他用自己那早已严重透支的精神力,去对抗整个深渊喷吐出的怒吼,试图在风暴的间隙中,为那两台担架找到一个微小的、稳定的平衡点。
汗水已经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脸颊滑落,但他浑然不觉。
刘耀文的身体,在他那身厚重的“夜枭”动力装甲内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感官被过度强化,此刻却成了最残酷的刑具。
那座桥在狂风中发出的呻吟,在他的听觉世界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变成了无数金属巨人临死前的哀嚎。
他甚至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金属过度疲劳后散发出的那种独特的铁锈与臭氧混合的味道。
他能“看”到空气因为应力过于集中而产生的、如同水波般扭曲的光线。
他能“感觉”到脚下这座悬浮的岛屿本身,都在因为对岸那座塔的脉动而发出微弱的、痛苦的共振。
他的世界,正在一片片地剥落、碎裂,理智的边界正在被这些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所冲垮。
林念姬伸出的那只手,掌心传来的精神力波动,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被仪器所感知。
她的脸色,比担架上处于深度昏迷中的宋亚轩还要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汗珠从她的鬓角不断渗出,身体因为脱力而微微摇晃。
但她只是固执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那个向前伸出手的姿势,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马嘉祺“张真源。”
马嘉祺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绝望。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沉闷的空气。
黑暗中,那道几乎与周围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向前踏出了半步。
这个动作让他从阴影中显露出了轮廓,高大而沉默。
他没有言语,只是用这个最简单的动作,表明了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命令。
这代表着一种最决绝的服从。
马嘉祺“你需要多久。”
马嘉祺问他,语气平静。
张真源“三分钟。”
张真源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沙哑。
那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长时间的极度专注和沉默,让他的声带都变得有些僵硬。
张真源“我需要三分钟,在对岸建立一个稳固的锚点。”
张真源“一个可以承受至少五百公斤瞬间拉力的锚点。”
丁程鑫“然后呢?”
丁程鑫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他的大脑还在飞速计算着张真源这个行动方案的成功率,结果是无限趋近于零。
张真源没有回答他。
他的目光,穿过肆虐的狂风,越过那座摇摇欲坠的死亡之桥,牢牢地落在了马嘉祺的身上。
他在等待的,从来都只有马嘉祺一个人的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