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失重感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短暂的下坠。
紧接着,所有人的身体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停。
坚硬冰冷的触感,从脚底通过军靴的厚底,毫无缓冲地撞了上来。
这股冲击力沿着每个人的脊椎一路向上,野蛮地直冲天灵盖,震得人头脑发昏,牙齿都忍不住上下磕碰了一下。
并非他们先前所处的纯白房间那种光滑无缝的质地。
脚下的地面,是一种带着细微网格纹路的粗糙金属。
鞋底踩在上面,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凸起的纹路边缘,冰冷而锐利。
与此同时,一股微弱却连绵不绝的震动,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
它不像地震那样狂暴,更像是一种低频的共鸣,持续不断地渗入他们的身体。
这股震动仿佛拥有生命,顺着他们的骨骼传递,让心脏的跳动都开始变得紊乱,仿佛要被这未知的频率所同化。
周围的光线极其昏暗。
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上方。
那里,一条条细长的冷光灯管被嵌入金属天花板内,均匀地分布着,投下惨白而毫无温度的光。
光线被粗糙的金属墙壁吸收了大半,只能勉强勾勒出这个空间的轮廓,在地上投下每个人幢幢的、被拉得极长的影子。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
那是一种工业化的、毫无生机的味道。
有老旧机械才会散发出的机油的粘腻气味。
有高压电流击穿空气后产生的、带着一丝腥气的臭氧味道。
还有某种不知名金属冷却剂挥发后,留下的、带着一丝诡异甜味的化学气息。
这几种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极具侵略性的气味,钻入鼻腔,刺激着喉咙,让人阵阵反胃。
“呃啊——!”
一声被极力压抑,却最终还是无法抑制的痛苦呻吟,像一把尖刀,猛地划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声音的来源是刘耀文。
他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地跪倒在地。
金属网格地板的凸起,狠狠地硌在他的膝盖骨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这种表层的疼痛。
他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惨白。
他的整个身体都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被踩中了神经中枢的虾,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冷汗在短短几秒内就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一滴滴地落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刘耀文“声音……太多了……”
他的牙齿在剧烈地打战,上下磕碰,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的嘴唇在快速失去血色,变得和周围的灯光一样惨白。
刘耀文“齿轮……在十点钟方向,地下三米深的地方……”
刘耀文“直径大概有两米……正在以每分钟三十五转的速度缓慢咬合……”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法摆脱的痛苦。
刘耀文“液压杆……到处都是……它们在墙壁后面伸缩,”
刘耀文“推动着某些我看不见的东西……每一次推动都发出沉闷的噪音……”
刘耀文“还有电流的嗡鸣声……高压……低压……交流电……直流电……”
刘耀文“它们在天花板的管道里,混乱的,完全没有秩序……”
他的超级感官,这个曾经在战场上让他无往不利的天赋,在此刻,变成了一座为他量身定做的无间地狱。
无数道声音,被他的听觉无限放大后,像是数以万计烧红的钢针,从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地刺入他的大脑皮层。
墙壁深处,那些巨大齿轮缓慢而沉重地咬合、转动时发出的研磨声。
天花板内,那些承载着高密度能量的管道里,能量奔涌流动时发出的高频啸叫声。
脚下地板深处,那些他们根本无法看见的、不知名机械规律运作时发出的、带着固定节拍的轰鸣声。
每一种声音都被他的感知系统放大了十倍、百倍。
这些被扭曲的声音在他的听觉神经里反复冲撞、叠加、共振。
最终,它们汇聚成了一场足以将任何一个心智正常的普通人瞬间逼疯的、永不休止的噪音风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