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死寂。
这里没有任何声音。
就连“静默回廊”里那种人为抽离了所有杂音的真空状态,都无法与此刻的寂静相提并论。
那是一种有形的,带着实质性重量的死寂。
它像深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挤压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挤压着他们的肺部,挤压着他们濒临崩溃的神经。
在这片没有边界,没有参照物,只有纯粹到令人发疯的白色的空间里,唯一的“声音”,源自于他们自己的身体。
是心脏在劫后余生下,那不受控制的、剧烈到几乎要撞碎肋骨的狂跳。
但就连这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搏动,也无法在这片空间里清晰地传播。
声音仿佛一出口,就被厚重到无法想象的无形棉絮层层包裹,再被彻底吸收。
他们只能感觉到自己胸腔内部的剧烈震动,沉闷,压抑,并且充满了强烈的不真实感。
仿佛跳动的不是自己的心脏,而是一个被强行塞进体内的陌生机械。
他想开口呼唤队友的名字,确认彼此的存在,但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扼住。这种无声的隔绝,比任何物理的囚笼都更加令人绝望。
马嘉祺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整个上半身的重量,都依靠着那两条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支撑着。
他深深地低着头,视线凝固在身前的一点。
黑色的发丝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黏在他的额前与脸颊,遮蔽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脸。
只能看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与后背。
每一次吸气,都像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
他似乎不是在呼吸空气,而是在从一块冰冷坚硬的铁板上,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去撕扯下仅供维生的氧气分子。
时间感在这里已经彻底失效,每一秒都可能被拉长成一个世纪。
他不知道自己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多久了,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
每一次呼气,都带出滚烫的白雾,又迅速被这片空间的绝对低温所吞噬。
他沉默着,像一尊即将崩塌的雕塑。
在他的正前方,不到半米远的距离。
那片从系统核心AI的心脏部位,被他们用近乎毁灭的方式强行剥离出来的不规则碎片,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不再像之前那样,疯狂地向外喷射着充满了错误代码与矛盾逻辑的彩色数据洪流。
那种外放的,毁灭性的狂暴,此刻已经完全消失了。
它变得内敛,甚至可以说……沉静。
所有混乱的光,所有矛盾的数据,都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收束回了结晶的内部。
那不再是纯粹的混乱,而是一种趋于秩序的、更高维度的疯狂。
仿佛一个疯神在经历了极致的癫狂后,终于找到了祂的逻辑,构建了祂的国度。
那景象诡异而壮丽。
就像一片被完整囚禁在透明琥珀中的,微缩的,正在永恒生灭的雷暴星云。
无数细小的电弧在其中诞生,碰撞,然后湮灭。
无数无法被解析的符文在其中流转,重组,然后溃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