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精神病院大门时，芙蕖回头望了一眼。
三楼的某个窗口，一个黑发少年正朝她挥手。
她眨了眨眼，昨日不才来过吗？
他怎么又来复查了？
想着想着，她也朝着少年挥了挥手。
……
夕阳的余晖为沧南市镀上一层金色光晕。
老旧面包车的引擎发出规律的嗡鸣，车轮碾过柏油路面细小的石子，发出细微的声响。
芙蕖靠在微微震颤的车窗上，任由晚风拂过脸颊。
奶奶的手温暖而粗糙，掌心的纹路摩挲着她的手背。
老人时不时轻轻捏一下她的手指，仿佛在确认这个失而复得的孙女真实存在。
“瘦了……”
奶奶低声念叨着，另一只手从布袋里掏出个橘子，“先垫垫肚子。”
芙蕖接过橘子，指尖沾上些许冰凉的露水。
她低头剥开橘皮，酸甜的清香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爷爷从后视镜里看她，布满皱纹的眼角堆起笑意，“慢点吃，其实你奶奶嘴上说让你吃清淡些，家里还是给你炖了鸡汤……”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
透过橘瓣晶莹的果肉，她看见窗外掠过的建筑在夕阳下投下怪异的阴影。
那些看似平常的街道、商铺、行人，在她的灵视中呈现出不自然的轮廓。
每一块砖石都泛着细微的神力波动，整座城市就像精心搭建的积木。
“怎么了？”奶奶关切地问。
芙蕖迅速眨眨眼，掩饰住眼中的异色，“没什么，橘子真的很甜。”
她将一瓣橘子喂到奶奶嘴边，在老人笑着拒绝时执意递过去。
她的目光掠过奶奶花白的鬓角，确认那每一根银丝都是真实的岁月痕迹；又看向爷爷扶着方向盘的手，上面陈年的茧子是多年劳作留下的印记。
这些细微的真实感让她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
收音机里的戏曲突然跳了台，刺耳的杂音中隐约夹杂着诡异的低语。
爷爷皱眉拍了拍收音机，杂音立刻消失了。
“这破车该淘汰了……”
他嘟囔着转了个弯。
芙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车窗上画了个符文。
玻璃映出她此刻的表情。
平静中带着几分复杂的怜悯。
这座虚假的城市里，至少紧握着她手的温度是真实的。
面包车驶过跨江大桥时，她看见夕阳将江水染成血色。
水面上倒映的城市轮廓微微扭曲，就像一幅即将褪色的油画。
奶奶突然握紧她的手，“阿蕖，冷吗？”
原来她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冰凉。
“不冷。”
芙蕖反握住奶奶的手，悄悄渡过去一丝温热的灵力。
她望着远处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忽然很想知道。
这些灯火中，有多少是真实存在的？
又在等一个红灯时，奶奶转过身来，“阿蕖啊，明天奶奶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芙蕖眼睛一亮：“当然好！是沧南六中吗？”
“你怎么知道？”奶奶惊讶地瞪大眼睛。
后视镜里，爷爷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芙蕖狡黠地抿嘴一笑，从包里抽出那本习题册晃了晃，“我在院里认识的好朋友说，他要去沧南二中呢~”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叫林七夜，成绩可好了。”
“林七夜？”爷爷突然咳嗽起来，“是……是那个总待在院子里发呆的男孩？”
“嗯哼。”芙蕖点头，假装没注意到爷爷瞬间紧绷的背脊。
她低头摆弄着搁在腿上绿植的叶子，心想这日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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