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挽枝的身体也在巨大的冲势下重重摔落在冰冷的泥地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似移位,肋下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几乎昏厥。但她强撑着,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钉在李肃身上。
成了!
然而,就在她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即将松懈一丝的刹那,异变再生!
“将军!” 一名离得最近的亲卫目眦欲裂,悲吼着扑向李肃倒下的身躯。就在他伸手欲扶的瞬间,李肃脖颈侧面靠近耳根下方,一片被喷溅的鲜血覆盖的皮肤,在剧烈的动作和火光的映照下,竟极其诡异地……翘起了一个细微的角!
那绝非正常皮肤该有的形态!更像是……一张精心粘贴的、被鲜血浸透的薄皮边缘!
沈挽枝的呼吸骤然停滞,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倒流!一股冰冷的、比魏俨的威胁更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替身?!易容?!
电光火石间,无数念头在她脑中疯狂炸开!李肃用替身?为什么?真正的李肃在哪里?魏俨知不知道?他点名要这颗“李肃”的头颅,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念头如同毒蛇,瞬间噬咬住她的心脏。但现实没有给她任何思考的余地!
“杀了她!为将军报仇!” 短暂的死寂被打破,帅帐周围的死士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受伤的狼群,猩红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摔倒在地的沈挽枝!刀枪剑戟带着复仇的寒光,如同暴风骤雨般向她倾泻而来!
致命的杀机,比刚才浓烈十倍!
沈挽枝瞳孔缩成针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甚至来不及去细看那具尸体脖颈上的异样,猛地就地一滚!
“噗嗤!” “锵!”
冰冷的枪尖擦着她腰侧钉入泥地,带起一串血珠!沉重的刀锋劈在她刚才倒卧的地方,溅起大片泥土!
剧痛和死亡的阴影将她彻底笼罩。她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在刀光剑影的缝隙中拼命翻滚、腾挪,每一次移动都牵动肋下撕裂的伤口和断裂束带下的剧痛,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浓烟。视野彻底模糊,只剩下疯狂舞动的兵刃寒光和一张张狰狞扭曲的面孔。
“墨鳞”已失,手无寸铁!
就在一柄沉重的战斧带着开山裂石之势,朝着她头颅劈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伴随着地动山摇般的震动,猛地从营寨东侧传来!
仿佛天罚降临!巨大的爆炸火光瞬间撕裂了东边的夜空,将半个营寨照得亮如白昼!剧烈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木屑和人体残骸,如同怒海狂涛般席卷而来!
“啊!”
“怎么回事?!”
“营啸了!快跑!”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突如其来的毁灭性打击,瞬间摧毁了帅帐周围死士们围攻沈挽枝的阵型!惨叫声、惊呼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彻底取代了喊杀声!整个李肃亲卫营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彻底的混乱和恐慌!所有人都在本能地躲避、奔逃,如同炸了窝的蚂蚁!
是天助?还是……人为?!
沈挽枝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堵半塌的木栅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但致命的斧刃擦着她的头皮劈在了空处!混乱,给了她最后一丝喘息之机!
她的目光穿透弥漫的烟尘和疯狂奔逃的人影,再次死死锁定那具倒在帅帐门口、被亲卫尸体半压着的“李肃”尸体!那颗头颅!魏俨要的东西!也是此刻唯一能保住她性命的筹码!
不能犹豫!
沈挽枝眼中闪过一丝野兽般的疯狂!她猛地扯下身上早已破烂不堪的玄色披风,强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扑向猎物的饿狼,朝着那具尸体冲了过去!
混乱中,无人再顾得上她这个“刺客”。
她扑到尸体旁,无视脖颈侧面那片诡异翘起的“皮肤”边缘,无视那喷涌的、黏腻温热的血液。双手死死抓住李肃那乱发纠结的头颅,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狠狠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被淹没在巨大的混乱噪音中。沈挽枝将那颗鲜血淋漓、面目狰狞的头颅用扯下的披风胡乱一裹,紧紧抱在怀中。浓稠黏腻的血液瞬间浸透了粗布披风,温热而令人作呕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
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脖颈断裂处暴露出的、可能存在的易容痕迹,抱着这沉重的、血腥的“护身符”,转身就朝着营寨最混乱、火光最黯淡的西侧缺口,头也不回地亡命奔去!身影踉跄,却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决绝,迅速消失在浓烟、烈火与无边无际的混乱人潮之中。
城西十里,乱葬岗。
惨淡的残月被厚重的云层吞噬,只透下几缕微弱惨白的光。夜风呜咽着,卷过荒冢间半人高的枯草,发出簌簌的鬼哭般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合着腐烂泥土和陈年尸骨的腥臭气息,浓得几乎化不开。
一棵巨大的枯槐树,如同扭曲的鬼爪,孤零零地矗立在乱葬岗的边缘。树皮早已剥落殆尽,只剩下惨白嶙峋的枝干,直刺向漆黑的夜空。几只漆黑的乌鸦被惊动,“呱呱”怪叫着扑棱棱飞起,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沈挽枝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的血魂,踉跄着奔到枯树下。肋下的伤口在剧烈奔跑中彻底崩裂,鲜血早已浸透半边衣袍,黏腻冰冷地贴在身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撕裂般的剧痛。断裂的束带在胸前摩擦,带来持续不断的钝痛和异样感。怀中那沉重的、用破披风包裹的圆球状物体,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她早已透支的臂弯里,也压在她的心上。
她喘息着,冰冷的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滑落,滴在枯死虬结的树根上。面具下的脸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布满咬痕。她警惕地环顾四周,死寂的乱葬岗,只有风声和枯草摩擦的声音,以及自己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时间,仿佛被这死寂和恐惧拉长了。每一息都如同在刀尖上煎熬。
终于,在残月被云层彻底遮蔽,天地陷入最深沉黑暗的刹那。
一道人影,如同从浓墨般的夜色里直接分离出来,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枯槐树的另一侧。
魏俨。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衣袂在阴冷的夜风中微微拂动,姿态闲适得如同踏月而来。那张俊美得近乎妖异的脸上,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沈挽枝怀中那个被破披风包裹、不断渗出暗色血渍的圆球上。
“暗卫长大人,”魏俨的声音在死寂的坟场响起,带着惯常的慵懒,却比夜风更冷,“看来,没让我失望?”
沈挽枝身体微不可察地绷紧。下颌骨残留的剧痛和此刻全身的伤痛提醒着她眼前之人的危险。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弯下腰,将怀中那沉重而血腥的包裹,轻轻放在了枯死老槐盘结的树根之下。
包裹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浓稠的血液迅速在粗布披风上洇开更大一片暗红。
魏俨的目光扫过那包裹,唇角的笑意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奇异的满意。他缓步上前,走到包裹旁,却没有立刻去碰触,而是微微俯身,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仿佛在欣赏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很好。”他轻声道,随即抬眼,目光再次落到沈挽枝身上。那双桃花眼在黑暗中幽深难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缓缓扫过她肋下被鲜血浸透的衣袍,扫过她因剧痛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停留在她冰冷面具下那双强撑着、却难掩疲惫与惊惶的眼眸。
“辛苦了。”魏俨的声音忽然放得极轻,带着一种近乎温柔的诡异腔调。他伸手入怀,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帕——与之前他用来擦手又丢弃的那方一模一样。他俯下身,动作优雅地将那方丝帕轻轻覆盖在树根下那个渗血的包裹上。
洁白的丝帕瞬间被暗红的血渍侵蚀,如同雪地里绽开的妖异之花。
做完这一切,魏俨直起身,仿佛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拍了拍手,掸去并不存在的灰尘,目光重新落在沈挽枝脸上,那慵懒的笑意里,此刻却掺杂了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审视猎物的玩味。
“暗卫长大人果然……身手了得。”他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敲在沈挽枝紧绷的神经上。“看来,我果然没看错人。”
他向前一步,逼近沈挽枝。浓烈的松针与熏香气息再次将她包裹,带着无形的压迫。他微微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