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天刚蒙蒙亮,虞赐便被粗使婆子领着,穿过几重抄手游廊,送到了后院那间水汽氤氲的洗衣房。
青石地面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皂角与潮湿布料混合的气息,十几个仆妇正埋头捶打着木盆里的衣物,木槌撞击石板的“砰砰”声此起彼伏。
她第一天进宋国公府时,便知这种深宅大院的水浑,想在短时间内摸到线索无异于痴人说梦。
故而此刻卷起袖子站在木盆前,倒也沉得住气,只当是换个地方消磨时日。
反正她有的是耐心。
手指刚触到冰凉的井水,身侧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虞赐眼角余光一瞥,见是个穿着半旧青布裙的少女,生得极是惹眼。
眉如远山含黛,肤似凝脂映雪,连垂在肩头的乌发都带着几分柔和的光泽。
少女径直走到她身边蹲下,拿起木槌学着她的样子捶打衣物,声音细软得像春日柳絮:
卢欢欢“你好,我叫卢欢欢。”
虞赐握着木槌的手猛地一顿,抬眼时心头已掀起惊涛骇浪。
这张脸,分明与她在上个世界的同桌长得一模一样!可转瞬她便定了神,江湖漂泊这些年,容貌相似的人见得多了,何况一个是可能藏着秘密的府中下人,一个是另一个世界的千金小姐,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压下眼底的波澜,只淡淡颔首。
卢欢欢却似没察觉她的疏离,自顾自地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
卢欢欢“最近宋国公府的事情想必姑娘已经知道了吧?前几日府里才出了那样的事,风声正紧,你怎么还肯进来做活?”
虞赐唇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手上的动作没停:
虞赐“谁不是被生活所迫呢?”
她反问,
虞赐“话说回来,姑娘在府里待得久,怎的还没走?”
卢欢欢闻言,飞快地扫了眼四周,见无人留意这边,才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要埋进木盆里:
卢欢欢“我们这些在府中待了十年八年的,早就把这里的弯弯绕绕看了个七七八八。”
卢欢欢“府里的秘辛知道得太多,哪是想走就能走的?”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卢欢欢“老爷给了我们每人一笔封口费,就是怕外面传出些不该传的话。”
“封口费”三个字刚落,虞赐的心便“咚”地跳了一下。
她原打算再混几日,等卢欢欢放下戒心再旁敲侧击,没想到这线索竟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她强压着心头的雀跃,故意往木盆里添了勺水,漫不经心地追问:
虞赐“哦?府里能有什么秘辛,还需这般郑重其事地封口?”
可卢欢欢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话头,方才那点松动的神情瞬间敛去,只低着头反复捶打一块素色帕子,任凭虞赐如何从“老爷最近心绪不宁”聊到“后院的海棠开得正好”,她都只含糊应着,半句关于“秘辛”的话也不肯再吐露。
虞赐暗自撇了撇嘴,手上的力道不觉重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