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月凝视着【月之书】的虚幻界面。那警告提示由流动的金色神圣与凝固的血色不详共同构成,光芒刺目,不断闪烁。
在成功率一栏,没有数字,只有一个由无数混乱笔画构成的词眼,代表着纯粹的“未知”。
她心中再无半分迟疑。
身后,是刚刚结束的战场。
破碎的魔能水晶将大地割裂出丑陋的伤痕,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焦尸与逸散能量混合的刺鼻气味。
金智雨就躺在这片废墟中央,躯体残破,微弱的呼吸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退路早已断绝,选择的权力从未握于她手。
“确认执行!”
决断的指令化作意念,轰然下达。
【月之书】的古朴页面上,所有文字与符文在此刻化为纯粹的金光,喷薄而出,照亮了方知月坚毅的面庞。
她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神性核心中的【混沌之月】特性,这枚寄宿于灵魂深处的微缩宇宙,开始以惊人的效率疯狂运转。
它像一个贪婪的漩涡,将来自邪月的力量,将整个世界作为资粮而持续生成的月能,甚至将周遭环境中尚未消散的庞大残余能量,尽数汲取、压缩、提纯!
这股能量太过庞大,早已超出她身体所能承载的阈值,奔腾的能量在经络中冲撞,带来一种近乎撕裂的饱胀感。
现在,它终于找到了宣泄的闸口。
银色的能量洪流,精纯、霸道、带着神灵的威严与月夜的清冷,化作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柱,从方知月体内暴涌而出。
它没有四散,而是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循着她与金智雨之间那道无形的灵魂契约,狠狠灌入金智雨胸口那枚【月魔·升魔之证】!
令牌仅有巴掌大小,此刻却像一颗被点燃的超新星。
令牌表面,由弯月与蝶翼构成的繁复徽记,在海量月能的冲击下,刻线纷纷被点亮。
初始是银色,随即转为赤色、橙色、金色、绿色……最终,七彩光晕如潮水般爆发,将周围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这或许不足以确保金智雨完成生命的升华。
或许,真正的升华仪式,还需要那传说中的【升华之光】作为引子。
可那又如何?
方知月的种族等级【月神】已抵达Lv2。
神灵行事,无需过度考量凡物的得失与概率。
她要做的,就是启动最高规格的仪式,毫无保留地倾注自己的力量。
然后以神之名,许下成功的愿望!
仪式已然启动!
白色的月光与七彩的光晕混合、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能量风暴眼。
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的能量符文从风暴中甩出,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锁链,有的如刀刃,有的如羽毛。
这些符文并未立刻接触金智雨,而是围绕着她残破的躯体高速飞舞,编织着一张秩序与混沌并存的巨网。
最终,所有符文同时向内塌缩,凝结成一枚由纯粹能量构成的巨大光茧,表面流淌着神秘玄奥的纹路,将金智雨彻底封存在内。
“呃……啊……”
低沉、压抑的呻吟从光茧中透出。
蜕变已然开始。
这是一场从灵魂到血脉的彻底洗练,容不得半分逃避。
“坚持住!智雨!”
方知月站在光茧之外,双手紧握,高声呼喊。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月之书】的反馈上。
通过这本神器的界面,她能“看”到光茧内部正在发生的一切。
金智雨体内,那些构成她“恶魔”本质的驳杂力量,正在被强行剥离。
代表【小恶魔】的狡黠与火焰,那是一种根植于血脉深处的混乱与破坏欲。
此刻,在精纯而霸道的月华能量冲刷下,火焰发出不甘的嘶鸣,被一点点地浇灭、冷却、化为虚无。
金智雨感觉自己的部分记忆正在燃烧,那些属于恶作剧与小型破坏的快乐,正变成灼烧灵魂的烙铁。
代表【魅魔】的诱惑与欲望,那是编织在灵魂中的情欲之网。
月华能量化作亿万柄冰冷的银色小刀,切割着每一根情欲丝线。
她能感到自己吸引他人的本能正在被连根拔除,那种源于生命本能的妩媚与风情,正被强行扭转、粉碎。
代表【夺心魔】的冰冷与智慧,那是深藏于意识海中的精神触须与幽能核心。
月华能量化作无形的风暴,席卷了她的精神世界。
曾经引以为傲的计算能力、精神控制技巧,都化作了攻击自身的武器。
她的思维被搅成一团浆糊,逻辑链条寸寸断裂。
这个过程,远比任何战斗带来的创伤都要剧烈,远比死亡的威胁都要恐怖!
这是一种彻底的“否定”。
将她之所以为“金智雨”的根基,一件件、一桩桩地从她生命中刨除。
痛楚如同浪潮,一波高过一波,冲击着她的意志防线。
她的身体被光茧的能量死死禁锢,连一根手指的抽搐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
她的意识,也在愈发强烈的剧痛冲击下,开始涣散,视野中的一切都扭曲、剥离,最终沉入一片冰冷刺骨的黑暗。
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感,甚至没有“自我”的概念。
这是一个意识的坟墓,永恒的虚无。
她的存在感正在快速流失,就像墨滴入水,晕开,消散。
就在她即将完全沉沦,放弃所有抵抗之际,一缕温暖又带着熟悉清冷的气息,艰难地从外界渗透进来,穿透了那层隔绝一切的能量茧壁,也穿透了这片意识的黑暗。
这缕气息,是这片死寂虚无中唯一真实的存在。
它像黑夜中穿透云层的月光,轻柔地、坚定地包裹住她那濒临崩溃的灵魂核心,为她带来了一丝继续存在的理由。
“智雨……坚持住……我在这里……”
一个声音伴随着气息而来,在她的灵魂深处回响。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是方知月的声音。
此刻,在光茧之外,方知月正将自己的脸颊,用力贴在那枚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能量光茧之上。
她闭上双眼,睫毛颤动,姿态虔诚得好似在向神明祈祷。
她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全部的意志,对金智雨活下去的强烈渴求,毫无保留地,通过灵魂契约与月能的联系,传递给光茧中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