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月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牙齿深陷,直到尝到了一股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那股涌到嗓子眼的尖叫冲动。
她蜷缩起身体,将被子拉过头顶,试图将自己与外界那浓郁的血腥和死亡气息隔绝开来。
但没有用。
黑暗中,房间的墙角,光线无法触及的阴影里。
一根。
两根。
三根……
漆黑、油亮、仿佛浸透了尸油的头发,正从墙壁与地板的连接处,像发芽的植物一样,无声地、缓慢地,生长出来。
它们在空气中轻轻地摇摆,扭动,像拥有生命的毒蛇,探索着房间里活物的气息。
对面床铺,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牙齿打颤声。
河秀映也醒着。
她也感觉到了。
方知月做了一个决定。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
黑暗中,她的动作很轻,却又带着决然的勇气。
她赤着脚,踩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寒意顺着脚心,直冲大脑,让她因恐惧而有些麻痹的神经,清醒了几分。
她一步一步地,朝着河秀映的床铺走去。
房间很小,只有几步的距离,但她走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能感觉到,墙角那些扭动的黑发,它们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上。
终于,她走到了河秀映的床边。
她伸出手,想要拍拍对方的被子。
“呀!”
河秀映的被窝里,突然传出一声被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惊呼。
女孩显然也已经被恐惧逼到了极限,方知月这无声的靠近,成了压垮她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我。”
方知月立刻压低声音。
她看见一团隆起的被子,正剧烈地颤抖着。
她叹了口气,干脆弯下腰,掀开被子的一角,挤了进去。
“你干什么!”
河秀映的声音又惊又怒,身体下意识地向床铺最里面缩去。
被窝里很暖和,带着女孩身上独有的、淡淡的体香,冲淡了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方知月没有说话,只是从她身后,伸出手臂,将那个还在微微发抖的、纤细的身体,连同被子一起,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别动。”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今晚,一起睡。”
河秀映的身体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个人的心跳,很快,很乱,和自己的一样。
她也能感觉到,环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同样在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她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那双手臂,抱得很紧。
最终,她放弃了抵抗,任由自己被禁锢在那个温暖又陌生的怀抱里。
过了很久。
久到墙角那些黑发,似乎也因为失去了目标,而悻悻地缩回了阴影之中。
“喂。”
河秀映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地传来。
“嗯?”
“你……才转到我们这里不到一周吧?结果直接参加考试还活了下来,现在更是……以前都经历了什么?”
河秀映问道。
方知月默然。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就像是她确确实实在适应这些一样。
还有……
参加考试,活了下来?
是很关键的事情?
很遗憾,方知月没有从小册子里看到相关的内容。
于是。
她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我也不知道,但秀映……你在这里一年多了吧?有什么可以和我讲一讲,或者分享的……故事吗?”
河秀映沉默了片刻:
“你想听?”
方知月能感觉到怀里的身体,那紧绷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点。
“嗯。”
“……好吧。反正也睡不着。”
河秀映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后背能更舒服地靠在方知月柔软的胸前:
“那我就……从我印象最深的一个开始讲吧。”
“那是刚开学不久,我还不知道这个学校的‘规则’有多么致命。那时候,学校里流传着一个怪谈,关于音乐楼三楼最里面的那间钢琴教室。”
河秀映的声音很平,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但方知月能从她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语调变化中,听出被尘封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