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课程是《神话生物解构学》。
老师是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穿着得体西装的中年男人，他的名字，和之前“午夜的补习”怪谈里，河秀映遇到的那个“老师”，一模一样——金敏俊。
他转身，用一截新的白色粉笔，在擦得过分干净的黑板上，开始勾勒。
粉笔尖与黑板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很快，一只生物的轮廓在黑板上成型。
它通体由流动的、跳跃的线条构成，没有固定的形态，核心处是一个明亮的光点，周围环绕着无数细小的、如同火星般的能量粒子。
“熔火精灵。”
金敏俊老师的声音，平得像一条拉直的线，没有任何起伏，就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复读机，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元素生命体，诞生于地心熔岩与高浓度火元素能量交汇之处。无固定物理形态，免疫绝大多数物理攻击，其核心由纯粹的火焰能量构成，常规手段难以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他的声音顿了一下，不是为了让学生消化，更像是在读取下一段预设的程序：
“但，不管是我们能够见到的，还是在隐秘之地的任何存在，都有其规则的边界，也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弱点。”
他用粉笔，在那个跳跃的火焰轮廓旁边，画上了一滴水珠的符号。
“水，克火。这是对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常识的东西，也是这个世界最基础的物理法则。
只不过，对于熔火精灵这种纯粹的元素生命体而言，普通的水，就像是往烧红的铁块上泼了一杯温水，除了激起一阵无意义的蒸汽，不会有任何效果。”
他放下粉笔，转过身，藏在金丝眼镜后面的、没什么感情的眼睛，扫过台下那一排排麻木空洞的面孔：
“真正能伤害到它的，是蕴含着‘概念’的水，是具备‘魔力’的，蕴含着你们‘意志’的水，以及蕴含着你们‘心’的力量的……规则之水。”
金敏俊老师的嘴角，向上牵扯出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那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更像是面部肌肉的一次轻微痉挛。
“你们需要做的，不是简单的‘泼水’，而是‘传递’。将你们的思维，你们的意志，你们对‘水’这个概念的理解，传递给你们所能操控的每一滴水。
告诉它，它不是水。
告诉它，它是熄灭一切的‘终焉’。
告诉它，它是吞噬光明的‘虚无’。
告诉它，它的本质，是与‘火焰’这个概念，在最底层的规则上，绝对对立的存在。”
“当你们的意志足够强大，当你们传递的‘概念’足够纯粹，你们手中的水，就不再是单纯的H₂O，而是一柄能够斩断元素链接、湮灭能量核心的……法则之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指节轻轻敲击着讲台，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堂充满了形而上学理论的课程，打着冰冷的节拍。
“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极高的精神力与对自身意志的绝对掌控。对于你们这些……连维持一个‘微笑’都感到吃力的‘半成品’而言，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了。”
方知月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听着金敏俊老师这番神神叨叨、充满了各种听不懂的专业术语的“讲解”，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隐隐作痛。
什么“概念”？什么“意志”？什么“法则”？
她只是个在游戏里凭着直觉和反应砍怪的“电竞少女”，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对她来说，简直比黑板上那只由粉笔画出来的怪物还要抽象和难以理解。
她的视线，早已穿过积满灰尘的窗户，飘向了窗外那片被永恒的、铅灰色浓云所笼罩的、破败不堪的诡异校园。
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从游戏中带出来的、青铜质地的“亡者军团的徽章”。
徽章的触感冰冷而坚硬，上面雕刻的破碎骷髅头和交叉断剑，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死寂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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