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章 战斗本能

方知月坐起身。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自检。

她闭上眼睛，将意识潜入自己的身体内部。这是一种奇特的内观，视野穿过皮肤，越过肌肉，深入骨骼的脉络。以往这样做时，总能察觉到精神力冲击后留下的余波，像蛛网般细密，又如乱麻般纠缠。

可今天，什么都没有。

出乎意料，她没有感觉到任何混乱或损伤。

恰恰相反，她的精神状态，异常安稳。一片在暴风雨过后，恢复了平静的、深不见底的湖面。

澄澈、静谧，连一丝波澜也欠奉。

湖面之下，却多了一些……不属于她自己的东西。

那不是一段记忆，也不是一种情感。

它盘踞在更深的地方，一种纯粹的、原始的、已经烙印进她肌肉与骨骼最深处的……身体本能。

她心念微动，右腿的肌群便传来一阵细微的、跃跃欲试的颤栗。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成型，身体便给出了最直接的反馈。

格斗技？

不，不完全是。

这个念头很快被否决。

它比寻常格斗技更专注，也更致命。

更准确地说，是跆拳道的腿法。

一种将力量、速度、与技巧，完美熔于一炉的杀戮艺术。

她甚至不需要站起来尝试。

就这么坐着，她便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体应该如何拧腰，如何抬腿，如何旋身，如何在电光石火之间将四肢百骸的力量拧成一股绳，全部贯注到脚尖那一小块骨头上，然后，爆发出撕裂空气的致命一击。

她能感觉到那种独特的发力方式。

它不像散打，大开大合，一击不中便会露出巨大的空当，任人宰割。

这种腿法更精妙，每一次攻击的瞬间，肌肉的弹性与爆发力都会被运用到极致，出击时绷紧如铁，收回时迅捷如电，将多余的力道以一种高效的方式回收，为下一次攻击积蓄能量。

这是一种完美的战斗本能。

方知月长长呼出一口气，胸中的浊气随之排出。

这是那个“自己”留给她的礼物。

一份足以让她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的礼物。

她掀开身上破烂的布料，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走到床边，检查河秀映的状态。

还好。

床上的女孩呼吸平稳悠长，原本死人般煞白的脸颊，此刻也恢复了一点血色，透出淡淡的粉。

方知月伸出手，用两根手指，轻柔地，撑开了她的眼皮。

眼眶里是黑色的眼眸，瞳孔的颜色已经恢复正常，深邃而安静，不再是先前被怪物占据时，那种混沌一片的血红色。

方知月放下心来。

或许，那个被囚禁在玩偶里的魂魄，总算回到了自己的躯壳里。

她端详着河秀映狼狈的模样，从自己破损不堪的校服上，又撕下几块相对干净的布条，手心摊开，凭空凝出了一捧清水。水珠清冽，在昏暗中折射着微光。

她用布条蘸了水，一点一点擦拭着河秀映脸上和手上的血污与灰尘。

干涸的血迹在清水的浸润下慢慢软化、脱落，露出底下白皙的皮肤。

在她的照料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河秀映那长长的、蝶翼般的睫毛，终于，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睛。

那对黑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初醒时的茫然。

她看着头顶陌生的天花板，眼神空洞，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最终定格在方知月的脸上。

“……知月？”

她的声音，很轻，很弱，像一片在风中飘落的羽毛，几乎听不见。

“我在。”

方知月应了一声，她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个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同伴。

但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她戴在右手中指上的那枚【灰狼戒指】，就是从“Yves”手上取下来的那一枚，骤然爆发出一阵刺目却温柔的银色光芒！

光芒如水，瞬间倾泻而出，将狭小的空间照得一片通明。

然后，在方知月震惊的目光注视下，指间的戒指，竟然自行浮起，从她的手指上滑落了下来！

它没有坠落，而是在半空中灵巧地一转，带出一道银亮的轨迹，像一只被赋予了生命的、拥有自主意识的银色蝴蝶，不偏不倚，轻巧地落在了河秀映纤细白皙的左手无名指之上！

戒指的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好。

它顺滑地套入，停在指根，天造地设一般。

仿佛它从一开始，就应该属于那里。

河秀映怔怔地，看着自己手指上那枚突然多出来的、散发着淡淡银光的戒指，又抬起头，看向那个同样一脸错愕的方知月。

她的眼神，像被凝固在了时间里一样，停滞了许久，许久。

“秀映？”

方知月试探着，轻声叫道。

河秀映沉默了片刻。

“嗯……知月。”

她轻声应道，从床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那还有些僵硬的身体：

“我们准备离开这里吧。”

“好。”

方知月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