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皇后冰冷的尾音拖长,如同钝刀子割肉,“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再次钉在抖成一团的纤纤身上:“此等不知尊卑、妄议天家、挑拨离间的贱婢,留在老夫人身边,迟早是祸害。即刻起,革除其一切身份,杖责三十,发还你丞相府。由你,亲自监刑!并告知老夫人,此乃哀家念其旧情,格外开恩!若再有下次……” 皇后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凤眸中骤然凝聚的寒芒,让慕容夫人瞬间遍体生寒,仿佛被无形的利刃抵住了喉咙。
“是!臣妇叩谢娘娘天恩!臣妇定当严加管教,绝无下次!” 慕容夫人重重叩首,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深深的屈辱。亲自监刑……这是皇后在逼她用最狠的方式,向老夫人表明态度,同时也是在惩罚她!这比直接杀了纤纤更让她难堪!她心中对纤纤的恨意,此刻已如滔天巨浪。
“至于你,”皇后目光转向面无人色的纤纤,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本宫今日留你一命,是念你主子几分薄面。若再敢有一丝妄念,呵……!本宫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惶恐’与……‘不平’。” 她刻意重复了纤纤之前用过的词,如同最辛辣的嘲讽。
纤纤早已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只有眼泪和冷汗混在一起,糊了满脸,眼神空洞如同死鱼。她知道,她的“青云路”,彻底断了,剩下的只有丞相府里无尽的折磨和白眼。那点野心,在皇后绝对的威压和漠视下,显得如此可笑而卑贱。
皇后厌烦地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都退下吧。本宫乏了。”
一场精心策划又波澜迭起的赏花宴,终于在这令人窒息的压抑和皇后毫不掩饰的厌烦中,草草收场。
贵女们如同惊弓之鸟,在宫人的引导下,无声而迅速地退出百花园。来时满园春色,笑语嫣然;去时暮色四合,人人面如死灰,步履沉重。那支响尾凤钗冰冷的“叮铃”声和皇后最后那厌烦的挥手,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她们心头,久久不散。
慕容夫人几乎是拖着瘫软的纤纤离开的,背影狼狈而仓皇。
偌大的百花园正殿,瞬间空寂下来。只剩下鎏金香炉里残存的沉水香,徒劳地散发着最后一丝甜腻的气息,却怎么也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厌烦和权力碾压后留下的血腥余味。
皇后疲惫地靠回凤座,闭上眼,指尖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赢了,却又赢得如此…不痛快。羽希懵懂地靠过来,轻轻依偎着母后,发间的响尾凤钗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轻响。萧景琰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烦躁,唇角那丝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
夕阳彻底沉入宫墙,殿内宫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线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空旷的青玉砖地上,显得格外幽深而孤寂。一场盛大的开幕,一个戏剧性的高潮,最终却以这样一种带着污迹和厌烦的仓促落幕收场。这深宫,这权力场,永远没有真正的清净,只有无穷无尽的算计和……令人作呕的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