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德殿灯火通明,恍如白昼。我们随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两侧侍卫铠甲森然。姜瑶走在我斜前方,脊背挺得笔直,腰间短剑在宫灯下泛着冷光。
"将军府姜氏到——"
唱名声中,我们步入大殿。数十道目光立刻刺来,我下意识数了数——三省长官、六部尚书、还有……三皇子宇文铭,他正把玩着酒杯,目光黏腻如蛇信。
"爱卿来了。"皇帝高坐龙椅,声音慈爱却眼神冰冷,"此番抗疫,姜家二女功不可没。"
我们跪地行礼。抬头时,我注意到皇帝右手拇指正反复摩挲玉扳指——正如姜瑶所说。
宴席开场,歌舞升平。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的珍馐美馔我却不敢多动。姜瑶坐在我对面,每道菜上来都先以银针试探。当八宝鸭呈上时,她突然皱眉,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姜将军。"酒过三巡,皇帝突然开口,"北境近来不安宁啊。"
父亲放下酒杯:"臣已派斥候巡查边境二百里。"
"朕思虑再三..."皇帝抚须微笑,"决定调安西军协防。爱卿以为如何?"
大殿瞬间安静。安西军是姜家嫡系,这一调等同削权。我看见兄长姜辉握紧了拳头,母亲面沉如水。
姜瑶"啪"地放下筷子。我急忙在桌下轻踢她一脚,自己装作天真地开口:"陛下圣明!臣女读《孙子兵法》时就在想,多方协防最是稳妥呢。"
皇帝明显一怔,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接话:"哦?二小姐还读兵书?"
"略知一二。"我故意眨眨眼,"陛下调兵如高手弈棋,看似分散实则呼应,臣女佩服得很。"
几个文官轻笑出声。皇帝眯起眼,拇指不再摩挲扳指——姜瑶教的法子果然有用。
"将门虎女啊。"皇帝意味深长地看向姜瑶,"不过女子掌兵,终究有违天和。"
"咔嚓"一声脆响,姜瑶手中的酒杯突然碎裂。鲜血混着酒液滴在案几上,她竟浑然不觉,眼中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我立刻"失手"打翻汤盏:"哎呀!"汤汁溅到裙摆上,我趁机挪到姜瑶身边,借着擦拭的动作低语:"呼吸,阿姊,这一次不一样。"
姜瑶的瞳孔渐渐聚焦。我悄悄将帕子塞进她流血的手心,抬头对皇帝傻笑:"臣女笨手笨脚,御前失仪了。"
皇帝摆摆手,注意力已转到新上的歌舞。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试探还在后头——宇文铭端着酒杯向我们走来。
"姜二小姐。"他笑得温润如玉,"抗疫辛劳,本王敬你一杯。"
果然如姜瑶所说,他左手小指先颤了三下。我端起酒杯刚要起身,姜瑶突然横插过来:"殿下,家妹不胜酒力,臣女代饮。"
"云麾将军何必紧张?"宇文铭轻笑,"不过是杯葡萄酿。"他将酒杯强塞进我手中,指尖划过我掌心,留下轻微的刺痛——和两个用指甲刻的字:合作。
我假装羞涩低头,用袖口擦拭杯沿时迅速抹了点耳后的药膏。正要饮下,姜瑶突然夺过酒杯泼向地面:"第一杯当敬天地!"
酒液溅在地毯上,泛起细小泡沫。宇文铭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如常:"将军好兴致。"他俯身时在我耳边低语,"三日后,醉仙楼。"
他离开后,我才发现后背已经湿透。姜瑶死死盯着我,眼中情绪复杂得令人心惊——愤怒、恐惧、还有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