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这日,我破天荒地比白芷醒得还早。
窗外天色尚暗,启明星孤悬东方。我轻手轻脚地穿戴好练功服——这是母亲上月特意让裁缝改小的戎装,靛青色布料上绣着暗纹,袖口收紧,行动时不会拖沓。
自中秋过后,那些诡异的双生梦境竟真的消失了。我枕边不再出现神秘金箔,姜瑶也不再夜半惊醒。仿佛那轮中秋明月,照散了某些盘踞已久的阴霾。
"二小姐今日又提前醒了?"白芷揉着眼进来,手里捧着热姜汤,"大小姐已经在校场了。"
我一口饮尽姜汤,辣得喉咙发烫。推开房门,深秋的寒气扑面而来。远处校场传来规律的"嗖嗖"声——姜瑶肯定已经练完一轮剑了。
校场边缘的火把在晨风中摇曳,将姜瑶的身影拉得很长。她今日着绛红劲装,长发高束,手中长剑如银蛇吐信,每一式都带起破空之声。我站在阴影处看得入神,直到她突然变招,剑尖直指我藏身之处。
"躲着看算什么?"她收势,额角有细密汗珠,"过来。"
我小跑过去,接过她抛来的木剑。这比真剑轻许多,但对我而言仍有些吃力。
"姿势。"姜瑶用剑鞘轻点我的腰背,"挺直如松,下盘要稳。"
调整间,母亲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后。她今日未着铠甲,一袭墨绿骑装,腰间只佩了那把刻有神秘花纹的匕首。
"挥剑五百次。"母亲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瑶儿盯着。"
姜瑶抱剑而立,目光如炬。我深吸口气,从最基础的劈刺开始。前十下还算轻松,三十下后手臂开始发酸,到一百下时,掌心火辣辣地疼。
"握紧!"姜瑶喝道,"剑脱手就是送命!"
我咬牙继续,汗水滑入眼睛也不敢擦。恍惚间,瞥见母亲微微点头。这个细微动作让我心头一热,突然有了力气。
三百下时,我的动作早已变形。姜瑶突然站到我身后,一手扶住我的腰,一手握住我持剑的手。"跟着我的力道走。"她呼吸喷在我耳畔,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我们就这样同步挥剑,她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奇异地缓解了酸痛。母亲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五百!"姜瑶终于松手。我瘫坐在地,发现掌心磨出两个水泡。
"不堪大用。"母亲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去,却在经过我时落下一只小瓷瓶——与中秋前给我的一模一样。
姜瑶蹲下来为我上药,动作意外地轻柔:"明日加至八百。"
我哀嚎一声,她却挑眉:"怎么?不是要学'断魂刺'吗?"
晨训结束用早膳时,我的手臂抖得几乎拿不住筷子。姜辉见状大笑,夹了块肉脯直接喂到我嘴边:"小妹出息了啊!当年大妹初学剑时,可是连碗都端不起呢!"
姜瑶在桌下狠踹他一脚,却也没否认。
就这样,日复一日。晨光未现时挥剑,朝阳初升后骑马,午后在姜瑶监督下练习射箭。
我的掌心从水泡变成茧子,曾经娇嫩的肌肤晒成小麦色,连白芷都笑说"二小姐越来越像大小姐了"。
母亲总在最严苛的时刻出现。她亲自示范如何控马——那匹名为"逐月"的白马性子极烈,却在她手下温顺如猫;她也曾一言不发地调整我的弓弦,让原本拉不开的硬弓变得趁手。这些细微的体贴,都藏在冷硬外表之下。
而姜瑶的教学方式更为特别。她发明了"镜面训练法",与我面对面站立,要求我的每个动作都必须与她完全同步,如同照镜子。
"剑是手臂的延伸。"某个霜重的清晨,她握着我的手腕引导力道,"不要蛮力,要感受它的轨迹。"
我们贴得极近,近到我能数清她睫毛上的霜花。当她带着我完成一记完美的"断魂刺"时,校场边缘突然传来掌声——不知何时,父亲和姜辉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深秋的最后一片枫叶飘落时,我终于得到了姜瑶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