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青石板路染成温暖的橘红,却驱不散白芷心头那冰冷的后怕。白芷紧紧挨着我,小手冰凉,偶尔还抽噎一下。
阿姊走在我们前面半步,绛红色的身影在斜阳下拉得很长,像一堵沉默而坚实的墙。
刚才巷子里那短暂却凶险的交锋,像一场骤然降临又迅速退去的风暴。刀锋贴着鼻尖掠过的寒意,敌人倒地的惨叫,还有“惊蛰”在袖中震动带来的回响……一幕幕在脑中回放,让我的指尖在宽大袖袍下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一种奇异的、混杂着兴奋与冰冷的余悸。
“阿姊,”我忍不住开口,声音还有点发紧,“那些人……是宇文铭派来的吗?”
阿姊脚步未停,只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答。她甚至没回头,但那份笃定让我知道,她的判断不会错。
“他们……还会再来吧?”白芷小声问,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次阿姊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冬日的夕阳勾勒着她冷峭的侧脸轮廓,那双凤目扫过白芷惊惶的小脸,最后落在我脸上。她的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将我心头那点残余的慌乱彻底压了下去。
“怕了?”她问,语气平静无波,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
我挺直了脊背,将白芷往身边带了带,深吸一口气:“不怕!”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有阿姊在,有‘惊蛰’在,还有父亲母亲兄长祖母在,怕他个宇文铭作甚!”
阿姊的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屈指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知道就好。”她丢下这句话,转身继续前行,“跟上。”
这一弹,奇异地驱散了我所有的不安。额上那点微痛,像是一个无声的印记,宣告着我刚才的表现,至少在她那里,是过关的。
我揉了揉额头,拉着白芷赶紧跟上。
回到将军府,沉厚的大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将外界的魑魅魍魉彻底隔绝。
府内熟悉的肃穆与安宁扑面而来,带着松柏的清香和暖炉的融融气息,瞬间抚平了紧绷的神经。
刚踏入前院,就见父亲姜烈一身家常便服,正站在廊下擦拭他那柄从不离身的佩剑“镇岳”。剑身映着夕阳,流淌着幽冷的寒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便锁定了我。
“回来了?”声音低沉浑厚,听不出什么情绪。
“嗯,回来了,父亲。”我规规矩矩地行礼,心里有点打鼓。虽然是为了自保,但在外面动武,还伤了人,不知父亲会怎么想。
父亲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像是在确认我是否完好无损。那目光锐利依旧,却又似乎比平日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东西。他最终什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视线却转向了阿姊:“瑶儿?”
“五条杂鱼,清理了。”阿姊的回答简洁得像在报告天气,“用的是她自己的‘牙’。”
她朝我袖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父亲擦拭剑身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再次看向我,这一次,目光里多了一丝审视和探究。他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将“镇岳”缓缓归入鞘中,发出“锵”的一声清越长鸣。
“没吃亏就好。”他最终说道,语气平淡,却像一块磐石落地。他转身往正厅走去,“用膳吧,你祖母念叨半天了。”
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父亲的态度,无疑是一种默许和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