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夫人和大姑娘过来了。”白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
抬头看去,母亲林峥和阿姊姜瑶并肩走了进来。母亲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腰悬佩剑,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阿姊则是一身素色衣裙,神色清冷,但那双凤目在看向我时,锐利中带着一丝探询。
“脸色还是不好。”母亲走到近前,仔细看了看我的脸,眉头微蹙,“惊惧伤神,这几日就在院子里静养,哪也别去了。”
“母亲放心,女儿省得。”我放下碗筷。
“昨夜的事,父亲都跟你说了?”阿姊开口,声音清冽,目光落在我脸上,似乎想从我的平静中看出些什么。
“嗯。”我点头,迎上她的目光,“父亲说了青蚨钱和崔九。”
阿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转为更深的冷意:“宇文铭的手,伸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还要深。江南……那是帝国的钱袋子。他抛出这枚青蚨钱,用心险恶。我们将军府在江南并无根基,贸然去查,极易落入圈套。”
“所以,我们只能等?”我轻声问,语气里没有不甘,只有平静的确认。
“等。”阿姊斩钉截铁,“等太子殿下的动作,等宇文铭自己露出更大的破绽。在他下一次出手之前,我们要做的,就是筑起铜墙铁壁,让他无处下口!”她的目光转向母亲,“母亲,府中警戒,需再加强。尤其是璃儿这里,明哨暗哨,十二个时辰不能间断!”
“已经安排下去了。”母亲点头,语气带着铁血的味道,“我的青鸾卫,会轮班值守。璃儿,从今日起,你的院子,没有我的允许,一只苍蝇也别想飞进来!”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保护。
我看着母亲和阿姊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关切与守护,心头微暖,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我的安全,牵动着整个将军府的神经,牵扯着父亲母亲和阿姊的心力。
“母亲,阿姊,”我站起身,看着她们,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会小心的,不会再让自己成为你们的软肋。”
阿姊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似乎有些惊讶于我的平静和决断,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欣慰:“记住你说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将军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警戒状态。
高墙之内,巡逻的亲兵数量倍增,步伐沉重,眼神锐利。暗处,青鸾卫如同无形的影子,遍布各个角落,昼夜不息。府门紧闭,谢绝一切不必要的拜访,连采买都变得格外谨慎。
我被半强制地“圈禁”在了自己的小院里。白芷几乎寸步不离,连端茶倒水都带着十二分的小心。
院外,我仿佛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隐藏的、充满戒备的气息。
时间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
没有新的流言,没有刺杀,甚至连一丝来自外界的异常风声都没有。宇文铭似乎真的偃旗息鼓,缩回了他的巢穴。朝堂之上,关于周显的案子在有条不紊地审理,太子宇文瑾那边也毫无动静,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无法外出,无法参与,我便将精力投入到对“惊蛰”的进一步熟悉和改进上。在绝对安全的房间里,我反复拆卸、组装,熟悉它的每一个零件,测试它的极限射程和精度,思考着在狭小空间或复杂环境下如何发挥它的最大威力。惊蛰冰冷的触感和精密的构造,成了我在这压抑静默中唯一的慰藉和力量来源。
偶尔,我会坐在窗边,看着院中那株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松柏。
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也会想起慈云寺那惊险的一刻,想起自己拂袖吸走毒粉、射出银针时那种近乎本能的反应。那份力量,那份冷静,属于“姜璃”,也属于那个异世的灵魂。它们正在以一种我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方式,加速融合。
“活下去…”
“走下去…”
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时,这两个词就会在心底无声地回响。不再是悲壮的誓言,而是一种融入骨髓的生存本能。
平静的表象下,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更庞大、更汹涌的暗流正在京城的地下汇聚、奔涌。宇文铭的杀意并未消失,只是变得更加阴冷和隐蔽。太子的“计较”也绝非停滞,而是在积蓄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
我在等。
将军府在等。
整个京城,似乎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
等待着太子落子的惊雷。
也等待着……那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下一次亮出它致命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