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青鸢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抱拳肃立:“老夫人,二小姐。火已完全扑灭,损失尚可控制,主要是草料和部分马具。刺客尸首已查验,身上无标识,所用弩箭是黑市流通的乌头蝮,剧毒,见血封喉。已处理干净。”
“嗯。”祖母颔首,脸上无悲无喜,“府内可有伤亡?”
“救火时有三人轻伤,已妥善处置。刺客目标明确,只在瞭望塔方向出手,未波及他人。”青鸢汇报简洁有力。
“知道了,下去吧。让值守的兄弟们轮流歇息,今夜……怕是不会太平。”祖母的声音低沉而缓慢,仿佛承载了太多的岁月重量。那语气中透出的疲惫,并未掩盖住她眼底的警醒,反而如同一盏在风中摇曳却始终不灭的灯火,昭示着某种深邃的洞察与无声的预感。
青鸢领命退下,厅内再次只剩下祖孙二人。
“试探我们的防御,警告我们孤立无援,宣示他掌控京城暗处的力量。”我接着祖母的话,声音平静地分析,“那位宗人府的嬷嬷,只是他抛出来的一块问路石,甚至,可能也是弃子。真正的后手,恐怕还在后面。”
“不错。”祖母放下茶盏,目光投向窗外阴沉依旧的天空,“他吃了个闷亏,折了人手,还让我们把球踢回了宗人府。以他的性子,要么忍一时,等待更完美的时机;要么,就发动更猛烈、更疯狂的报复,彻底撕破脸皮。”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我更担心的是……北境。”
我的心也跟着一沉。
父亲、母亲、阿姊、兄长……他们此刻在何处?面对的是十万狄骑还是更险恶的阴谋?
京城中暗箭难防,北境处烽火连天,这两股无形的绞索正悄然收紧,仿若一双冷酷的手,死死扼住了将军府命运的咽喉。
“祖母,我们……”我斟酌着开口,想询问下一步的打算。
祖母却抬手止住了我。她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将军府高墙内的庭院,在经历了一场混乱后,显得格外空旷寂静。巡逻护卫的身影在远处无声移动,如同忠诚的幽灵。
“璃儿,”她背对着我,声音苍老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你看这府邸,像什么?”
我微微一怔,走到她身侧,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在深秋的萧瑟中沉默伫立。
“像,堡垒?”我试探着回答。
“是堡垒,也是囚笼。”祖母的声音低沉,“他料定我们只能龟缩在此,被动挨打。他手握京城暗处的力量,掌控着部分皇家和宗室的权柄,甚至可能染指了部分朝堂清议。而我们,只有这一府之地,数百护卫,还有……”她侧头看了我一眼,“我们祖孙二人。”
一股沉重的压力再次袭来。
敌暗我明,敌众我寡。
“但囚笼,也能变成陷阱。”祖母的语调陡然一转,带着一丝冰冷的锋锐,“他以为我们只能守?老身偏要,动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