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的灯火彻夜未熄,映照着破碎窗棂外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寒风裹挟着霜气,从未及修补的破洞中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也吹散了昨夜残留的、淡淡的血腥与硝烟气息。
祖母靠坐在铺着厚厚锦垫的软榻上,身上裹着狐裘,手中捧着一杯滚烫的参茶,脸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同寒潭古井,深不见底,沉淀着夜间的惊涛与冰冷的杀意。
我坐在她下首的绣墩上,同样毫无睡意,只是闭目调息,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暗纹,仿佛在确认某种力量的存在。
青鸢再次无声地步入暖阁,带来黎明前最寒冷的消息。她的玄色劲装上沾染着几点不易察觉的暗红,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肃杀之意。
“老夫人,二小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却依旧冷硬如铁,“审完了。”
祖母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如刀:“说。”
“那活口,是黑水帮的三当家,绰号钻山鼠。”青鸢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他招认,昨夜行动,是受上头直接指派。目标明确,就是老夫人您。手法是先用迷烟制住,若不成,则强攻灭口。报酬是黄金千两,预付一半,事成后另一半送到指定地点。”
“上头?是谁?”祖母的声音毫无波澜。
“他级别不够,接触不到真正的雇主。”青鸢眼中寒光一闪,“但他供出了一个关键的联络人——金算盘钱通。此人是京城地下有名的掮客和销赃头目,专门替各路权贵处理见不得光的买卖。据钻山鼠交代,这次行动的定金和具体指令,都是通过钱通传递的。而且,”她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钱通在传递指令时,无意间透露过一句,‘这是三殿下府上催得紧的差事,手脚干净些’。”
三殿下!宇文铭!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赤裸裸的指认从刺客口中吐出,暖阁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又降了几度。
祖母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果然是他。手段还是这般下作,连面都不敢露。”
“那钱通……”我看向青鸢。
“已派人严密监控其所有产业和落脚点。此人狡兔三窟,极其警觉。但既然露了头,就休想再缩回去。”青鸢眼中杀机毕露,“只要他敢动,定能将其擒获!顺藤摸瓜,或许能揪出宇文铭身边更核心的爪牙!”
“不急。”祖母却摆了摆手,眼中闪烁着老辣的光芒,“钱通是条小鱼,也是鱼饵。动了他,只会惊动更大的鱼。先盯着,看看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会和谁联系。昨夜动静不小,宇文铭那边,想必也知道了结果。”
她放下茶盏,目光转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他折了人手,露了痕迹,还被我们抓到了把柄指向他。以他的性子,要么彻底偃旗息鼓,等待更稳妥的机会;要么,就恼羞成怒,发动更疯狂的反扑,甚至……动用他埋在朝堂更深处的棋子,从明面上施压!”
祖母的推测如同冰冷的预言,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宇文铭的报复,绝不会就此罢休。今夜别院的刺杀,可能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