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宅内室,灯火如豆。
裴琰静卧在简陋的床铺上,脸色虽仍显苍白,但呼吸已趋于平稳,透出几分生机。那位老郎中手法娴熟,指尖稳而有力,为他更换药物后,又细心地将伤口重新包扎妥当。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身为医者的从容与沉稳。
“将军底子好,箭毒虽猛,但救治及时,已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需好生静养些时日。”老郎中低声对我和祖母说道。
我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些许,对那老郎中道了谢。青鸢递上一杯温水,我小心地喂裴琰喝了几口。
就在这时,裴琰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和迷茫,但军人的本能让他迅速聚焦,警惕地扫视着陌生的环境,直到看到我和祖母,眼中的锐利才稍稍缓和,转而化为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愧疚。
“二小姐,老夫人……”他的声音嘶哑干涩,试图挣扎起身,“末将,失职……”
“裴将军快别动!”我连忙按住他,“你救了璃儿的命,何来失职之说?安心养伤要紧。”
祖母也微微颔首,声音虽弱却带着安抚:“裴将军忠勇,老身感念。此刻非常之时,不必拘礼。”
裴琰这才放松下来,靠在枕头上,眉头却因牵动伤口而紧锁:“我们,这是在哪里?外面情况如何?”
他显然还记得昏迷前的惨烈厮杀。
孙乾上前一步,抱拳沉声道:“裴将军,此处是赵昂将军安排的隐秘据点,暂时安全。别院,失守了。羽林卫弟兄们,伤亡惨重。宇文铭的人控制了那片区域,正在大肆搜捕。”
裴琰闻言,眼中爆发出痛苦和愤怒的火焰,拳头死死攥紧,骨节发白,却因伤势无力捶打,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逆贼!”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沉闷至极、却仿佛撼动了整个大地基石的巨响,猛地从远方传来!甚至连我们所在的民宅都随之轻微震动,桌案上的水杯荡起涟漪!
这绝非之前别院方向的爆炸声!这声音更沉,更闷,威力却仿佛大了十倍不止!
屋内所有人脸色骤变!
“什么声音?!”
“从哪里传来的?!”
孙乾和几名斥候瞬间闪到窗边和门边,警惕地向外望去。
裴琰猛地支起半个身子,侧耳倾听,作为一名禁军高级将领,他对京城各种动静了如指掌。他的脸色在听到这声巨响后,先是极度震惊,随即变得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骇然的惨白!
“这个方向,这个动静……”他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充满了极致的惊骇,“是,城西!是神机营火器库的方向!怎么可能?!”
那里存放着京城守备军和禁军最精良的火铳、火炮、以及大量的火药!是绝对的军事重地,守备森严!
祖母一直微阖的眼眸猛地睁开,那双历经沧桑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色,她失声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他,他不是要鱼死网破,他是要直接谋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