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陛下,该启程了。
大太监李德全的声音在殿外响起,张桂源从奏折堆中抬起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三朝回门,按礼制皇帝需陪同新后回将军府。他放下朱笔,看了眼窗外微亮的天色,起身更衣。
张桂源皇后那边准备好了吗?
张桂源随口问道。
李德全回陛下,凤仪宫卯时初就已灯火通明,皇后娘娘似乎一夜未眠。
李德全一边为皇帝系上玉带,一边小心翼翼地回答。
张桂源手上动作顿了顿。自成婚那夜后,他便再未踏足凤仪宫。每日晨昏定省,张函瑞都准时出现在太后宫中,举止得体,看不出任何异样。若非此刻听闻他一夜未眠,张桂源几乎要以为那坤泽对冷遇毫不在意。
张桂源备马,朕今日要骑马前往。
张桂源突然改了主意。原本安排的是龙辇,但他忽然想看看那个坤泽在马背上的模样。
当张桂源骑着御马来到玄武门时,张函瑞已静候多时。他今日未着繁复宫装,而是一袭暗红色骑射服,腰间束着银纹腰带,墨发高高扎起,整个人英姿飒爽。见到皇帝骑马而来,张函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行礼。
张桂源免礼。
张桂源打量着张函瑞的装束。
张桂源皇后马术如何?
张函瑞回陛下,略通一二。
张函瑞语气平淡,但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暴露了他的自信。
张桂源轻哼一声。
张桂源那便让朕见识见识。
侍卫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张函瑞眼睛一亮,不等侍从搀扶,一个利落的翻身便上了马背。那白马似认主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臂,引得张函瑞轻笑出声。这一笑,如春风拂过冰湖,连带着他周身那股清冽的蓝风铃信引都柔和了几分。
张桂源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即收敛心神,一夹马腹。
张桂源出发。
将军府位于城西,沿途百姓跪拜相迎。张桂源骑在马上,目光不时瞥向身侧的张函瑞。
张桂源皇后的骑术不像是'略通一二'。
张桂源忍不住开口。
张函瑞目视前方,声音随风飘来。
张函瑞西北长大的孩子,三岁上马,五岁拉弓。臣妾不过是其中资质最平庸的一个。
张桂源听出他话中的自嘲,正欲再问,将军府已到眼前。张烈率领全府上下跪迎,这位威震西北的大将军鬓角已白,但脊背挺直如松,行礼时虎口处的老茧清晰可见。
张烈老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张桂源虚扶一把。
张桂源将军请起。今日回门,不必多礼。
入府后,张函瑞仿佛变了个人。在宫中时刻意收敛的信引此刻自然流动,与将军府内熟悉的沙场气息融为一体。张桂源注意到,府中侍卫、仆从看向张函瑞的眼神中除了恭敬,还有发自内心的爱戴。
张函瑞陛下若不嫌弃,臣带您参观府中校场?
张烈提议道。
校场上,数十名将士正在操练。见帝后到来,纷纷行礼。张烈取来一把乌木长弓,双手呈给张桂源。
张烈陛下可愿一试?
张桂源接过长弓,连射三箭,皆中靶心。校场上响起一片喝彩声。他颇为自得地转向张函瑞。
张桂源皇后可要一试?
张函瑞微微一笑,接过长弓。他没有立即射箭,而是抚摸着弓身,眼神温柔似在看一位老友。随后,他深吸一口气,拉弓搭箭——
"嗖!"
箭矢破空而出,竟将张桂源先前射在靶心的一箭从中劈开,稳稳钉在正中央。
校场上一片寂静。
张桂源瞳孔微缩。这一手"箭劈箭"的绝技,即使在禁军中也不多见。而且,张函瑞射箭时周身信引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与宫中那个低眉顺眼的皇后判若两人。
张烈好!
张烈大笑。
张烈瑞儿的箭术又精进了!
张函瑞放下长弓,信引瞬间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一箭只是幻觉。
张函瑞爹爹谬赞了!
张桂源深深看了他一眼。
张桂源皇后过谦了。
午宴上,张桂源注意到张函瑞的座位旁始终放着一把短剑。更奇怪的是,将军府众人对此习以为常。一个坤泽,在深宫中随身带剑已是不寻常,回到自己家中竟也剑不离身?
张桂源皇后似乎很爱这把剑。
张桂源状似无意地提起。
张函瑞手指轻抚剑鞘。
张函瑞这是臣妾十四岁时,父亲所赠。西北不太平,坤泽更需自保之力。
张烈叹了口气,向皇帝解释。
张烈陛下有所不知,犬子虽是坤泽,但因生在边关,从小便与众将士一同训练。十二岁那年,胡人偷袭边镇,他一人一剑守在医院门前,救了十七个伤兵。
张桂源震惊地看向张函瑞,后者却只是低头抿了口茶,耳尖微红。
张函瑞爹爹过誉了,不过是情急之下的自保罢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