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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初升,晨光熹微。
余檬恍然从床上惊醒,猛地坐起了身子。
他摸摸有些发胀的太阳穴,意识逐渐回笼。
周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眼熟。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房间,还有感知到他醒来就跑来找他的狗狗。
他像往常一样与它们玩耍了一会,就让它们先去客厅等自己,待他梳洗一番就带它们出去溜弯。
可向来很听他话的两只狗狗今日却没有动弹,一左一右地围在他两边,不住地用脑袋轻拱着他。
“怎么啦?”
余檬又揉了揉它们的脑袋,温声问道。
小狗不会说人话,它只一味地低声呜咽着。
“好啦,我得起床了。”
余檬又与它们玩闹了一会,就轻轻推开它们,翻开被子下了床。
他穿上拖鞋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
刺眼的阳光霎时从窗棂照进房间,洒了一地的黄晕。
饶是被光晃到了眼睛,余檬也没有马上离开窗边,反而抬起一只手挡在了额前。
越是久呆,心跳得越快。
他并不明白这隐隐的心悸来由为何。
但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正想着,手机铃声响起。
余檬只得将思绪暂放脑后,走到床头柜前拿起手机。
电话里的人邀请他今晚一起去朋友家聚会。
他潜意识不想答应,但那人说不来就是不给他面子,还以再度雪藏他为要挟。
余檬蓦地攥紧手机,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阵。
就在他想要松口时,浓浓的不安感将他裹挟。
他不知自己是哪来的底气,竟是硬气地婉拒了。
“我今天不太舒服,改天吧。”
然后就挂了电话。
他盯着被自己挂掉的通话界面,因情绪过于激动,久久未能平复。
而电话那头的人却是因此暴怒。
“现在怎么办?那小子不肯来。”
通过那人瞳孔折射的画面,清晰可见周围有一圈人。
其中一个人吸了一口手夹的烟卷,吐出几个烟圈。
烟雾缭绕中,他眼里满是冷漠。
“不听话,打折了腿就好了。”
打电话的人迟疑了一下,“他过几天还有ys的活动...”
“呵,ys?”
他又吸了一口烟卷。
没再多说了。
房间内的其他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半晌低下头掩住了眼底的惊骇。
良久过后。
烟卷烧到了头,那人满足地仰躺在靠枕上。
“‘良辰吉时’日。”
他意有所指。
周围的人静如鹌鹑,却都在心底接下了后半句话。
...
与此同时,幽都。
司荼置身天子殿,十殿阎罗皆在两侧,北阴东岳两大帝位于上位,其中间坐着阴间的最高统治者,后土娘娘。
“判官笔,你可知罪?”
北阴大帝不怒自威。
司荼不卑不亢,“既然阳间无法给他公平,便由我幽冥还他一个公道。”
“阿荼,何罪之有?”
殿内片刻的沉寂宛如凌迟。
即便受着各方的威压,司荼依然挺直腰背,坚定不移地守着那番陈词。
不知过了多少个瞬息。
后土娘娘开口了。
祂问祂。
“你此番强行逆转日月,插手凡人命理,实属违反天纲之道。”
“饶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耗掉千年的修为,还要日日饱受雷霆焚心的折磨,也不后悔吗?”
不后悔吗?
司荼扪心自问。
祂断然说不出这么绝对的话。
但若是非要向祂追寻一个答案。
祂会说。
“他值得。”
...
是夜。
鸽子蛋大小的冰雹夹着大雨滂沱无征兆地降落人间。
司荼手持红伞,如过无人之境地穿梭在黑夜里。
判官笔指引着祂找到一条条因果线。
祂每出手一次,天际就会划过一道如白昼般的闪电,而后便是雷声翁鸣,轰响了不少沉睡中的市民。
一时间,被震醒的、还没睡的市民纷纷打开社交媒体软件,带着词条讨论起来。
[我在bp生活了三十多年,都没见过下这么大的冰雹。]
[同住二十多年的我也一样,而且天气预报都没有提示,下的毫无预兆。]
[谁懂我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一道闪电照亮半边天,冰雹就和震耳的雷鸣声一起落下了。]
[前面的兄弟你还好吗?]
[谢邀,人还健在,现在在罗林里躲着呢。]
[...]
很快,其他省城的网友也参与进来了。
他们插科打诨了一会。
直到这样一条评论脱颖而出。
[六月飞雪那是窦娥冤,现在九月下了冰雹...]
[我天,要是照你这么说,那得是有多大的冤情才会下这么大的冰雹啊!]
[我有个朋友说他那里也突然下了暴雨。]
[你朋友是哪里人啊?]
[他在wlmq。]
一个网友突然天马行空。
[是不是这人在bp受了不公的待遇,他的家乡在为他送行?]
[细思极恐,还真有可能唉...]
剩下的就都是些没头没脑的分析了。
直到一个自称懂点道法的人士发帖。
[小道夜观天象,发现今夜无星无月,乌云蔽日。临时起意算了一卦,卦象显示:斗转乾坤,光阴复来。]
因为他带着#bp突下鸽子蛋大小冰雹#的词条,所以很多网友都闻讯而来了。
有网友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发帖的人没有回复不说,这个帖子也很快就没了。
还好有眼疾手快的网友截了图,又带着词条发了出来。
众人拾柴火焰高。
虽然不懂行的人居多,但架不住他们奇思异想,很真就有人说了个大概。
[是不是时间被重置了的意思啊?]
不过很快就被人顶回去了。
[你当现实是小说呢?]
[都什么年代了还疑神疑鬼,不要宣传封建迷信好不?]
[...说的也是。]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离真相只一步之遥。
可惜终是擦肩而过,不了了之了。
...
隔日。
雨过天晴,天空一碧如洗。
余檬只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的内容他想不起来半分,但他隐有所感那是一次奇遇,永生恐难再梦。
冥冥之中,他记起了一个“姬”字。
他生来温润,做事优柔,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急迫过。
他拿起手机登上渣博,暂将999+的私信和@他的讯息抛在脑后,转而进入超话,搜索关键词。
结果显示在第一位的是个叫“姬崽很爱吃柠檬”。
他有预感,这就是他想找的人。
他点进她的主页。
所发的渣博数一共九十九条,每一条都有关他。
置顶的那条帖子是她粉上他后十年的记事。
至于为什么是十年...
她最后发的一条渣博给了他答案。
[坚持不下去啦...没想到病魔比我喜欢的星星先一步追到我。那就下辈子再见吧~]
下面附着他在漫天雪花中的图片。
余檬凝了这条帖子许久,许久。
他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胸腔起伏不停,数种复杂的情绪糅合在一起。
有梦境与现实对照的荒谬、有苦于言表寻而不得的不甘、还有...
他好像忘了一个“人”。
潜意识告诉他那个“人”对他很重要。
可他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TA是谁。
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人的备注是他圈内合作过的友人。
他接听。
那边率先传来声音:“阿朦,你还好吗?”
余檬发出了一个单音节,“我...”
没等他说完,友人像竹篓倒豆子似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余檬听得云里雾里。
待其说完才发问,“他们...都出事了?”
“对啊,据在现场的目击人士透露,他们死相都可惨了。”
“...”
直到挂断了电话,手机界面回到他停留了许久的粉丝的主页。
余檬的指尖悬停在下方的“+关注”上。
最后还是上移到帖子下,点了个赞。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一下,让他早起惊醒的粉丝们大舒了一口气。
她们在昨晚做了一个堪称是噩耗的梦。
梦里他们一觉醒来,等来的不是自家偶像发的ys活动的宣传图,而是他坠楼身亡的消息。
醒来之后的她们难掩心慌,想直接去他渣博帖子下留言询问他可安好,又怕自己没有根据的话引不来注意。
她们退而求其次去粉丝群说了这件事。
但令她们没想到的是,群内大部分粉丝都附和说她们也梦到了。
其中有个粉丝简直要崩溃了。
她不停地发文,祈祷这是假的。
可无论是在他,亦或是在他工作室的账号底下留言,都没有得到回复。
[不要这样吧...今天是我的生日啊。]
还有什么比生日是偶像祭日更痛心的事。
其他粉丝都在安慰她。
还有人说,[如果复出的代价是这样,那我宁愿你被雪藏。]
还好...
还好这只是梦。
唯有余檬在翻过那些暖心的留言后眸色彻底黯淡,脑子也愈发明晰。
他发了一条渣博。
[我还好。{拥抱jpg.}]
然后便将手机调成飞行模式,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他走到书架前,从中取出自买回来后就没怎么打开过的,“答案之书”。
他问。
“那场奇遇...是真实的吗?”
答案之书告诉他:
“相信你的直觉。”
他沉默了良久。
忽而,他想到了什么,又问:
“昨晚那场...是否与我有关?”
答案之书回道:
“自在人心。”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只是没等他出声,一股微风悠然拂来。
答案之书被它吹过好几页。
待其抚平,上面赫然浮现出六个泛着金光的大字:
“不公冤,幽冥判。”
他蓦地瞪大双眼,正想看仔细一点时,那字竟悄然消失了。
再看又变回了四个字。
“余生顺安。”
余檬无声凝望了好一会。
虽然他再未看出什么异样,但他却坚信刚才自己没有眼花。
因为...
他偏头看向紧闭到没留出一丝缝隙的窗子。
半晌又转回头来。
“余生顺安。”
他低喃道。
他想他永远不会忘记那场奇遇。
还有那个给他这样一场奇遇的“人”。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她说,“月朦胧鸟朦胧。”
所以给他起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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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依旧三千字加。虽然不舍,但特番到此就要结束了。至于正文,我也考虑过要不要加上他...)
(最后,余生顺安。祝你祝我,也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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