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雨丝斜斜掠过四执库的红墙,魏嬿婉犹豫的脚步顿了顿。
春婵拎着浆洗好的衣裳推门进来时,正看见她在墙边徘徊。
“嬿婉,你怎么来了?”
春婵抖开衣裳晾在竹竿上,水珠落在青砖缝隙的蚂蚁队列里,炸开一串小字:
【四执库的丫头们总爱躲这儿哭,上回我还看见个往井台撒花瓣许愿的。】
魏嬿婉抿了抿嘴角,开口道:
“我和凌云彻……”
话音未落,春婵已利落地扯过竹凳坐下:
“早该断了!那年咱们冬天在冷水里洗衣服,你和他诉苦,结果他不安慰你就算了,还说什么吃苦是应该的,忍一忍就算了,你可算看清那窝囊废的真面目了!”
檐角麻雀应和着扑棱翅膀:
【此言差矣,冷宫的侍卫可是生怕里面的主子受苦,上心的很呢。】
魏嬿婉叹了口气,“以前我总以为,是凌云彻想不到那么多,其实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的未来。”
说完,嬿婉将自己荷包里的碎银倒在春婵掌心。
“我这些日子又攒了些钱,这些钱你拿去打点,换个差事吧。”
她望着好友开裂的双手,想起去年寒冬两人互相涂手脂取暖的日子,“总归......别像我们从前那般辛苦。”
春婵看着手中的银子,惊讶道:
“嬿婉,谢谢你还惦记我,你放心,等我有了银子,一定会第一时间还给你的。”
半年后。
御花园的桂花香裹着蝉鸣涌进钟粹宫时,魏嬿婉正给大阿哥系上荷包。
窗台上晒太阳的狸花猫忽然竖起耳朵:
【海贵人又在教纯妃怎么争宠了。】
魏嬿婉指尖微颤,将荷包穗子理得更齐整些。
这半年来,她眼见着海贵人那情真意切的模样哄得纯妃言听计从。
原本她也以为海贵人是为了纯妃好,可每日在动物的心声中看到的,却发现对方根本就不是表现的那般良善。
好在,海贵人对大阿哥毫无利用之心,自己倒是不用过多提防对方。
……
一日。
送大阿哥进上书房后,魏嬿婉特意来到花房。
春婵拿着嬿婉借给她的银子,找人谋了个花房里清净的差事,嬿婉没事就会来找春婵说话。
她沿着宫道走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回头一看,竟是皇帝。
魏嬿婉连忙屈膝行礼:“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帝见她,不仅觉得对方有些眼熟,还觉得这宫女甚合自己眼缘。
“你是在哪个宫里当差的?”
魏嬿婉起身:“奴婢是钟粹宫伺候大阿哥的宫女。”
皇帝点了点头,随口问道:“永璜最近长进了许多,可见是你们这些照顾的宫人用心了。”
魏嬿婉心中一动,知道这是个讨好皇帝的机会。
“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敢居功,是大阿哥处处以您为榜样,这才有了进步。”
皇帝眉梢微动,心里极为满意,越发觉得嬿婉妥帖,“永璜如今倒有几分朕少年时的勤勉。”
“你的名字是什么。”
嬿婉恭敬答道:“奴婢名叫魏嬿婉。”
“嬿婉如春,是个好名字啊。”皇帝夸赞道,眼神中流露出暧昧。
嬿婉故作不知,只答:“皇上恕罪,奴婢不懂这些。”
皇帝惊讶,“你既能进宫做宫女,定是包衣出身,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出处。”
嬿婉解释道:“奴婢虽是满洲正黄旗包衣,可阿玛没得早,也没有可靠的兄弟,所以奴婢家中很是艰难,没有机会读书识字。”
皇帝心中涌上一股怜惜。想到她家境艰难,却在宫中这般努力,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读书识字,什么时候开始学习都不算晚。”
“一个人的出身,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嬿婉猛然一惊。
对方话语中暗示的意味实在明显。
可是自己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一条路。
就在嬿婉纠结的时候,一只鸟儿从树上飞过。
魏嬿婉下意识瞥了一眼,只见鸟儿头顶飘出一行字:
【这宫里的人都什么眼神,明晃晃地偷听都看不到。】
魏嬿婉心中一惊,顺着鸟儿飞过来的方向瞥去,只见不远处的花丛中,海贵人正直勾勾地站在不远处的树后,偷听着皇帝和自己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