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语姐，生日快乐！"

方芹将一个系着缎带的小盒子推到阮语面前。编辑部的小会议室里，七八个同事围坐在摆满零食的桌边，角落还堆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物。

"快打开看看！"方芹催促道，"我可是跑了好几家店才找到的。"

阮语解开缎带，里面是一支珍珠白的钢笔，笔帽上刻着她名字的缩写。她刚要道谢，手机又震动起来——今天第十七个生日祝福，依然不是她最期待的那个。

"谢谢大家，其实不用这么隆重..."阮语摩挲着钢笔，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会议室门口。

"别看了，你家建筑师还没到呢。"方芹凑过来耳语，"刚给我发消息说临时有个项目会议，会晚些到。"

阮语耳根一热："他不是'我家'的..."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却是抱着大束玫瑰的快递员。

"阮语小姐？请签收。"

火红的玫瑰足有九十九朵，在小小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扎眼。阮语困惑地翻找花束中的卡片，只看到烫金的"陈"字。

"哇哦！"方芹夸张地捂住嘴，"陈总监这么大手笔？他不是上周才..."

阮语将花束放到角落，勉强笑了笑："可能是公司统一送的。"她太熟悉母亲喜欢的那类"优质对象"的做派了——陈总监，三十五岁，出版社市场部副总，开宝马，在市中心有套一百四十平的公寓。母亲已经明里暗里提了不下十次。

聚会进行到一半，蛋糕上的蜡烛已经燃尽，阮语的手机依然安静。她机械地参与着同事们的谈笑，胃里却像坠了一块石头。

"语姐，再不吃蛋糕都化了。"新来的实习生小林递过一盘切好的蛋糕。

阮语刚接过盘子，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周暮沉站在门口，深蓝色西装外套被雨水打湿了一片，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包裹的方形物体，胸口微微起伏，像是跑了一段路。

"抱歉，会议拖得太久。"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阮语身上，"生日快乐。"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阮语感到所有人的视线在她和周暮沉之间来回扫动。方芹悄悄推了她一把，她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

"谢谢，你...要吃点蛋糕吗？"

周暮沉摇摇头，将那个牛皮纸包裹递给她："也许现在打开比较好。"

包裹比想象中沉重。阮语小心拆开牛皮纸，露出一本深蓝色布面精装书，烫金标题《建筑的沉默语言》下方是一行小字"限量编号版 37/500"。

"这是...绝版多年的那本？"阮语的手指微微发抖，"我找了好久..."

"去年在伦敦一家旧书店偶然发现的。"周暮沉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记得你说过喜欢这位建筑师的理论体系。"

阮语翻开扉页，上面用钢笔写着："给SY——愿你的世界如建筑般有序，又如诗般自由。 周暮沉"

SY。那个在旧书店见过的缩写。阮语抬头，正对上他镜片后专注的目光，胸口突然涌上一阵暖流。

"哇，这礼物也太用心了吧！"方芹打破沉默，"周先生，你知不知道我们语姐的办公室抽屉里全是建筑书？"

同事们善意的起哄声中，阮语感觉脸颊发烫。周暮沉只是微笑，接过小林递来的茶，安静地站在她身边，偶尔回答几个关于建筑行业的问题。

聚会散场时已近九点。周暮沉主动提出送阮语回家，两人并肩走在夜色中，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谢谢你的书，真的...太特别了。"阮语打破沉默，"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上次在你办公室，看到日历上圈出来的。"周暮沉顿了顿，"那束玫瑰...是你男朋友送的？"

"什么？不！"阮语摇头太快，差点扭到脖子，"是公司同事，普通关系。"

周暮沉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那本《建筑的沉默语言》，作者是我研究生导师的导师。如果你有兴趣，下次可以带你去听他的讲座。"

"当然有兴趣！"阮语话音未落，右脚突然踩空，整个人向一侧歪去。

周暮沉反应极快，一把扶住她的手臂，但阮语的脚踝已经扭伤了。刺痛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站不稳。

"能走吗？"周暮沉皱眉看着她微微肿起的脚踝。

阮语试着迈了一步，疼痛让她轻呼出声。还没反应过来，周暮沉已经在她面前蹲下："上来。"

"不、不用，我可以..."

"别逞强。"他回头看她，眼神不容拒绝。

阮语犹豫片刻，最终小心翼翼地趴上他的背。周暮沉轻松地站起来，双手稳稳托住她的腿弯。他的背部宽阔而温暖，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和雨水的气息。阮语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心跳声会被他察觉。

"你比看起来还轻。"周暮沉突然说，"编辑工作这么消耗体力吗？"

阮语轻笑出声，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是消耗脑力。有时候改一篇稿子要坐八小时不动。"

"那更该多吃点。"周暮沉调整了一下姿势，"前面拐弯就到你家了吧？"

夜色中，阮语悄悄将脸贴近他的肩膀，闭上眼睛。这一刻，她希望回家的路再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