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据迷宫

协和医院的电子病历系统在深夜闪烁着冷光。岑宁输入第七组密码时，键盘上的手指微微发抖。屏幕跳出红色警告框：「权限不足」。身后休息室的沙发上，陈逾白裹着毛毯昏睡，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在显示器蓝光下像淋湿的鸦羽。

猫悄无声息地跳上控制台，肉垫精准踩中F5键。页面刷新，跳出三年前的基因检测记录：「样本CN-20191206，TP53 c.817C>T突变，临床意义未明...」

后面的文字被它尾巴挡住。岑宁伸手去挪，却摸到项圈里藏着的金属片——对折的便签纸，展开是陈逾白工整的字迹：「老宅书房，第三排右数第七本《肝脏病学》，第273页。」

整点报时的蜂鸣惊醒了陈逾白。他撑起身时毛毯滑落，露出锁骨下那个晕染的"CN"纹身，此刻正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岑宁把听诊器按在他胸前，金属头沾着雨水的凉意。心律128次/分，伴偶发早搏——这不全是高烧能解释的。

"你什么时候开始咳血的？"她盯着他袖口暗红的斑点。

陈逾白把U盘塞进她掌心：「我爸的完整测序数据。」咳嗽声撕开裂帛般的寂静，「密码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发表论文的期刊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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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时，岑宁站在陈家老宅书房。第三排右数第七本书的273页，夹着张泛黄的病理报告：陈父五年前的肝穿刺结果，边缘批注着「与儿子样本比对，突变位点不一致」。

书页间飘落一张手术同意书，患者签名处是陈逾白颤抖的笔迹：「自愿进行肝组织活检以追踪TP53突变来源」。日期显示这是他三年来第17次自体肝穿。

猫突然撞翻相框。玻璃碎裂声中，岑宁捡起陈逾白的医学院毕业照——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正是刻着"岑"字的那支。照片背面是陈父新添的字：「他执刀的第一台手术，切除了纹身周围组织做基因检测。」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岑宁想起陈逾白锁骨下那个晕染的纹身，边缘不规则的疤痕...那不是纹身褪色，而是反复取材留下的痕迹。

地下室的异响引她推开门。整面墙的标本罐里漂浮着肝脏组织切片，最近一份标签写着：「自体取材，右叶近膈面，2023.3.18」。手术台上的笔记本摊开在某一页：「第273次镜检发现嵌合现象，突变细胞占比0.7%」。

手机震动。陈逾白发来定位：市立图书馆古籍修复室，附言「他们封存了原始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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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修复室弥漫着陈旧纸香。岑宁在2019年12月的登记簿上找到自己名字，旁边盖着「特殊样本」红章。猫从通风管钻入，尾巴系着的U盘里是一段视频：

陈父正在训斥研究员：「立刻封存岑宁的检测记录！这种突变会导致进行性肝纤维化，她不该知道...」画面拍到日历：2019年12月21日，他们分手的日子。

最后一份文件是基因图谱。破解后的DNA序列让岑宁跌坐在地——陈逾白的突变呈现罕见的「体细胞嵌合」特征，这意味着...

「不是遗传病。」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陈逾白扶着门框，腰间绷带渗着血，「是后天获得的突变。」他举起手机，屏幕显示论文《环境诱导体细胞突变的多代追踪》：「我们实习那年接触的化学致癌剂...我在追踪它对我的影响。」

雨停了。月光照亮他手中的标本袋，里面是块泛黄的纱布——印着「市立医院病理科，2016」，他们初遇的地方。

猫轻轻跳上他肩膀，露出腹部的活检疤痕。现在岑宁终于明白，这些年他找遍全市流浪猫的目的——它们在相同的实验室环境里生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