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楚玉从魏邵的书房出来时,檐下的雨帘已密得看不清三步外的景致。
她撑开油纸伞,雨水立刻在伞面上敲打出急切的节奏。
穿过回廊的短短路程,裙裾下摆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片,凉丝丝地贴在脚踝上。
朱夫人的院落还亮着灯,这在平日很是罕见。
郑楚玉收起滴水的油纸伞,在廊下跺了跺脚,水珠从绣鞋上滚落,在青石板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推开门,暖黄的烛光扑面而来。
朱夫人坐在窗边的绣墩上,手中针线穿梭不停。听见动静,她头也不抬地问:"送到了?"
"嗯,表哥很喜欢。"郑楚玉凑到跟前,看见朱夫人手中那双崭新的皂靴已经缝到了最后几针。
灯影里,姨母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姨母,都三更天了,伤眼睛。"
朱夫人摇摇头,针尖在发间轻轻蹭了蹭:"那孩子肯定又穿着不合脚的旧鞋。"她手指抚过鞋帮内侧的软牛皮,"今天做好,明天他就能穿新鞋了。"
一阵风吹来,烛火闪烁不停,郑楚玉连忙用银剪子挑了挑灯芯。
火光跃动间,她看见朱夫人眼角竟出现了一条皱纹。
"姨母对表哥真好。"她轻声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羡慕。
朱夫人突然放下针线,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对你就不好啦?"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暖融融的。
郑楚玉顺势扑进朱夫人怀里,发间的茉莉香粉味道萦绕在鼻尖:"姨母待我如亲女,我都记在心里呢。"
她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朱夫人的肩膀,感受到对方胸腔里传来的轻笑。
"其实我都知道..."朱夫人抚摸着她的长发,声音突然低了下去,"若不是你总在仲麟面前提起我,那孩子怕是..."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朱夫人利落地咬断线头,将完工的新鞋塞到郑楚玉怀里:"好孩子,再帮姨母跑一趟。
郑楚玉刚要推辞,突然想起煤矿的事还没问清楚。她低头看着怀中的新鞋,鞋底纳得密密实实,鞋帮处还绣着暗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
"那我再去问问表哥合不合脚。"她眨眨眼,故意曲解朱夫人的意思。
朱夫人笑骂着拍了下她的手臂:"快去快回,我让小厨房给你温着杏仁茶,你回来喝。"
"谢谢姨母!"
重新撑开伞踏入雨幕时,郑楚玉小心地将新鞋裹在披风里。
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更急了,像是催促着她加快脚步。
远处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通往书房的路,也照亮了她眼中闪烁的光。
这次,非得让魏邵把煤矿的事交代清楚不可。
路过荷花池时,一阵狂风几乎掀翻她的油纸伞。
郑楚玉连忙护住怀中的新鞋,自己却被雨水淋了个透心凉。
发髻散落几缕,湿漉漉地贴在颈间,凉得她打了个哆嗦。
转角处,她突然撞见巡夜的侍卫。
对方刚要行礼,就被她一个噤声的手势止住。
侍卫了然地退到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