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荒芜的山坡上,新修的梯田如碧玉般层层叠叠;水转筒车日夜不停地把河中的流水转到田地旁的水渠里。
郑楚玉站在永宁渠畔,看着这水倒映出百姓红润的面容,那是吃饱穿暖后才有的气色。
"娘娘请看。"老农捧着个土疙瘩,激动得胡须直颤,"一株红薯能结这么多,简直神物!"
郑楚玉接过还沾着泥土的红薯,想起三年前那支远航船队带回来的奇珍异宝。
当时朝中老臣还反对种植这些"番邦野种",如今倒都夸起她的远见了。
冬至日的渔郡码头格外热闹。
五艘三桅帆船正缓缓驶入港口,船身上"玄鸟号"的金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水手们抬下一个个木箱,里面装着的是黄金,还有最珍贵的种子—辣椒、玉米、土豆。
"皇后娘娘,幸不辱使命。把您画的种子,带回来了十之八九。"船长恭敬地呈上账簿,"这是用瓷器玻璃茶叶兑换的明细..."
身后的侍女接过账簿。
“你做的很好,该赏!”郑楚玉抚摸着颗粒饱满的玉米非常开心,有了这些高产作物,以后巍国最穷的农户,粮仓里也总能余下些粮食了。
年关将至,郑楚玉带着宫人们走在街上微服私访。
街边玩耍的孩童们举着冰糖葫芦跑来,小脸冻得通红却洋溢着笑。
她蹲下身,给一个小姑娘系紧棉袄,这要是放在几年前,这样的瘦弱的孩子根本熬不过寒冬。
"谢谢姐姐,糖!"小女孩从口袋里掏出块糖,非要塞给她。
郑楚玉笑着接住糖块。
曾几何时,糖还是只有贵族才享用的奢侈品,现在已经进入千家万户,成为了基础的调味品。
夜幕降临,魏邵在御书房批完最后一本奏折。
窗外飘来阵阵甜香,他循着味道走到小厨房,看见郑楚玉正挽着袖子熬制糖浆。
灶台上摆着新制的甜菜糖,晶莹如琥珀。
"尝尝。"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好吃吗。"
“很甜。”魏邵握住她沾满糖渍的手,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那个在后山试验火药的时候。
从硝烟到糖蜜,这条路他们走了好久。
宫墙外,万家灯火如星子般闪烁。
更夫悠长的梆子声里,隐约传来孩童的嬉笑。
这一夜,没有饥寒交迫的哭嚎,只有太平盛世的静谧。
十年后。
御花园的海棠开得正盛,郑楚玉倚在紫藤花架下的石案前批阅奏折。
春风拂过,几片花瓣落在展开的绢帛上,被她随手拂去。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几声稚嫩的辩解。
"都说了功课不做完哪都不能去!"魏邵提着两个小团子的后领,像拎着两只不听话的猫崽,"还敢偷偷去后山玩火?"
太子魏暄捂着耳朵,小脸皱成一团:"祖母说爹爹小时候也这样..."
"就是就是!"公主魏昭闭着眼睛,睫毛颤得像蝴蝶翅膀,"祖母说爹爹小时候天天在后山烧火做饭,我们只是学你!"
郑楚玉的朱笔悬在半空,嘴角微微上扬。
她看着威震四海的巍国君主,此刻被两个小娃娃气得跳脚,连冕冠上的玉珠都晃得叮当作响。
"反了天了!"魏邵指着两个小家伙的鼻尖,"你们现在哪有半点太子公主的样子?"
一阵风过,吹乱了石案上的奏折。
郑楚玉刚要整理,忽然被人从背后抱住。
魏邵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玄色龙袍蹭上了她杏色的衣袖。
"娘子..."方才还雷霆震怒的帝王,此刻声音委屈得像只大型犬,"我难受..."
郑楚玉拍拍他的手背,转头看向两个偷乐的小家伙。
只一个眼神,兄妹俩立刻噤声,乖乖爬回石案前。魏昭甚至把被风吹跑的《论语》捡了回来。
"爹爹羞羞。"小公主做了个鬼脸,"每次说不过就找娘亲假哭。"
魏暄趁机补刀:"就是,也不知道谁才是小孩子。"
说着还学魏邵平日训斥大臣时背手的模样,逗得宫人们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郑楚玉伸手摘去魏邵发间的一片花瓣,顺手理了理他因为气急有些歪斜的玉冠。
"今日朝堂上如何?"她轻声问,指尖在他太阳穴处轻轻按揉。
魏邵舒服得眯起眼:"你没去不知道,有些保守派,还是..."
话到一半突然顿住,因为魏暄正偷偷摸摸往妹妹手里塞糖糕。
"魏暄!"
太子一个激灵,糖糕"啪"地掉在地上。
魏昭迅速举起《周易》挡住脸,假装专心诵读。
郑楚玉忍不住笑出声来。
春风裹挟着花香掠过亭台,将这一家四口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融成一幅再寻常不过的春日图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