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默契地走到后院那株盛放的杏花树下。
夜风拂过,又带来阵阵清甜的花香。
南鱼沉默片刻,终于开口:“我很快要去一个地方,除掉一个非常麻烦的东西。此行…很危险。如果,如果我没能回来,这间铺子就拜托你处理了。”
裴季雅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攥紧,他急切地追问:“那我呢?”
声音已经带上了颤抖和哽咽,眼眶跟着迅速泛红:“我怎么办?我要跟你一起去。”
南鱼摇了摇头,不敢回头去看他此刻的表情:“你不能去。季雅,你修为尚浅,而且你之前修炼过邪术,体质已与常人不同,对于邪煞诡婴而言,你是最完美的容器。你若跟去,非但帮不上忙,反而极易被它操控利用,到时我会更加被动。”
裴季雅瞬间沉默了,像是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原来,他曾经走错的路,竟让他连与她并肩作战,甚至同生共死的资格都没有。
月光下,他低着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
他绝不愿成为南鱼的拖累,更无法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受邪物操控,与她刀剑相向。
那种可能性,只是稍稍一想,便让他心如刀绞。
“你…还会回来吗?”
他抬起头,泛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当然。那东西还杀不死我,最多是耗力过甚,我需要回东海深处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听到这个回答,裴季雅紧绷的心终于松了一点,“那就好……”
他上前一步,郑重的说:“我等你。无论多久,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
…
次日傍晚,武桢如约而来,神色肃穆,与南鱼无声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裴季雅站在店铺门口,望着南鱼即将离去的背影,眼眶再次模糊了。
“鱼鱼,我等你回来。”
南鱼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她终究没有回头,也没有给出任何言语上的回应。
未来的变数太多,她不愿许下轻率的承诺。
不过临走前,她逼出自己的一滴本源精血,打入了裴季雅身体里,随即与武桢一同消失在了暮色里。
…
转眼过了一年。
这一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武桢体内那颗邪煞诡婴的元丹,被南鱼强行取出,并用因果凝成的雷剑彻底劈碎。
妖市因邪煞诡婴的消亡而剧烈动荡,濒临崩塌,南鱼在力竭昏迷前,拼尽最后一丝灵力稳住了妖市,随后便被一道水波卷走,据说是回归东海养伤去了。
后来,梅逐雨始终陪伴在武桢身边,协助她一起重建混乱的妖市。
两人在共同的患难与扶持中,感情日益深厚,已于半年前正式成亲。
更令人惊讶的是,梅逐雨也是猫妖,与武桢可谓是天生一对。
如今,他们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爱情结晶,再过几个月就出生了。
梅逐雨的师门也曾来长安,却发现此地一片祥和,妖怪并未滋扰凡人,没多久又离开了。
而那个修习邪术,蛊惑裴季雅的长明,来长安没两天就应誓而亡了。其掌门之位,由梅逐雨的二师兄继承。
裴家也多次派人来长安,催促裴季雅返回家族。
但裴季雅态度坚决,他守在南鱼留下的这间店铺里,日复一日地等待着。
他将店铺打理得干干净净,一如她在时的模样,仿佛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随时都会推门回来。
又是一年春日至。
院中的老杏树依旧开得繁盛如云,粉白的花瓣落了满院。
裴季雅坐在树下,再次弹奏起南鱼故乡的调子,琴声悠悠,带着化不开的思念与寂寥。
“鱼鱼…”一曲终了,他抚着琴弦,低声轻叹,声音沙哑,“你什么时候才回来…”
一滴温热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恰好滴落在飘落的花瓣上。
就在这时,一个他熟悉的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他耳边响起:
“我回来了…”
裴季雅浑身猛地一颤,几乎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觉。
他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烂漫的杏花雨中,南鱼一袭娇嫩的粉衣,身姿袅娜,正含笑向他一步步走来。
容颜依旧,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只是那双看向他的眼眸中,比往日多了几分温柔与眷恋。
————【完】————